夏苏熟门熟路,走得虽慢,一步不停,来到一座更灰暗更破旧的小院子前。

小院子甚至没有围墙,只有半圈篱笆,地上还坑坑积着水,盖不得房子的低洼潮地上一间抹泥屋。

她侧目往后瞧,见赵青河只离半步之遥。

他一双眼冷望着四周,不似被这些弯弯折折的路绕晕,对小院子的破旧亦不在意,神情沉定。

他变了,真得变了,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小看他。

夏苏心里念着,正要敲门,却听篱笆那边的黝黑屋里有人破口大骂。

“你个直不起腰的没用男人,让老娘生了个赔钱货,还让老娘过这种鬼日子。如今,老娘好不容易给你弄来一份活计,你居然不肯?!”

乒乓乒乓,同样的砸锅丢碗,与今早家里泰婶和大驴之间的追逐却截然不同,站在院外的人都能听出凶恶。

夏苏脸上毫不动容,还不高不低问声有人在家吗。

赵青河在想夏苏的胆子怎么突然大了,不由抬高眉梢,撇笑道,“想不到你还挺会骂人,见血不见刀。”

夏苏觉得莫名其妙,“我哪里骂人了?”

“明明有人,你还问有人在家吗,不就骂那人不是人。”高啊。

“……”夏苏睨他半晌,没法反驳,改为了拍门。

屋里那女人没理会外面动静,骂丈夫骂得雄赳赳气昂昂,极尽粗鄙之词,最攻击她丈夫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以及养家的无能,稍正经的女子都会脸红。

她声量那么大,完全不顾忌各家挨得近,引一群孩子跑来。

他们爬上篱笆探头探脑,继而又嘻嘻哈哈笑,学那些难听的骂词。

赵青河听得有点烦,将拍门的夏苏一把拉后,抬脚就把那片薄门板踹开了。

他力大无比,神情不悦时又显冷酷,吓得小童们哗然跑掉,骂声也止,似乎耳根终能清静。

屋门一声跳响,风般卷出一女子,约摸二十**,簪金流玉的牡丹头,妆容齐整妩媚,身段儿摇若柳枝,有三分不错姿色,一说话却无法恭维,对着倒地的门板竖了画眉,不抬眼就骂——

“大清早哪儿来的丧门星,老娘教训自家男人,要你狗拿耗子管屁——”

正眼瞧清面前体格健壮五官俊冷的男子,妇人舌头顿时就没了,双目放光,轻浮哟了一声,泼妇的粗鄙收敛干净,声音柔软,还掺进口齿不清的软侬腔。

“这位大哥莫非新搬来?”抛个媚眼儿,还没抛完整,见男子身后慢吞吞步出熟人来。

少妇并不喜欢这个熟人,精妆细面仍漾开了势利的笑,“夏姑娘,咱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夏苏看少妇一眼就滑开,对她的媚眼视若无睹,神情不冷不热,喊声婶娘,语气平铺,“本来前几日就该来的,恰巧又接到一单活计,就想着并成一趟,故而迟了。”目光经过赵青河,不禁呆了呆。

自他回家来,他在她面前,不是各种意味的笑,就是各种精明的狡傲,更不提眼神深不可测,让她不太在意那脸的棱硬角石头线,甚至以为智窍开好,他知道怎么展现他的外表优势了。

要知,赵青河其实是个有卖相的男人,只不过从前没脑,就成了蠢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