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关上良久,车轱辘和马蹄儿也听不见了,好不容易露回脸的秋阳不辣,靠着门的大驴却觉得恁烧心。

他问神情平静的泰伯,“老人言,越是大风暴之前,越是平宁。咱家两位主这么平宁,莫非今晚就要拆房子了?”

泰伯斜瞪,曰一字屁,转身干活去。

可他心里其实也焦,少爷和苏娘两人一起平静出门的样子,很好,很融洽,是他和老婆子日盼夜盼的景象。

只是当真生时,竟然有了大难临头的忧郁。

怎么想都很古怪,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一下子平和并肩,肯定是有什么鬼的!

泰伯想到这儿,脚下一拐,找老婆子商量去。

务必,大伙都得平安。

新买的马是老青骢,新买的车是板条拼,轱辘缺着口,感觉随时老马会没气,车子会散架,然而看那车夫,赶得悠哉,丝毫不介意马车拉出了牛。

车夫不一般,相貌堂堂,宽肩阔背,令不少女娘红着脸持续偷望。

车篷无门板无门帘,可以望得见一名女乘客,背着街,对着车壁,似乎抱膝。

车子浑身出可怕的嘎吱嘎吱,轱辘一圈震不停,这对人物却十分安稳,让人感觉马是千里名驹,车是贵木沉香。

出了繁华的闹市,来到偏隅穷坊,行人为生计忙活,少有目光再看老马破车。它拐进一条长巷,幽静无人,车夫就任老马认道,钻进车里,凑近瞧一动不动的姑娘。

姑娘脑袋顶着车板,闭了眼睛,呼吸轻浅,居然睡得很香。

赵青河笑露白牙,忽而对着她的脖子吹了一口气。夏苏的皮肤份外白皙,他能立刻看到脖后浮起一片极细极短的淡黄绒毛。

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他正要换上嘲笑——

夏苏转了下脖子,那张巴掌大的脸就正对了赵青河,鼻尖到鼻尖,二指的距离。

她的眼窝较深,闭着眼还能看出大大的眼廓,眼线很长很翘,睫毛如墨羽。

她的唇饱满小颗,唇色却淡,撒了珍珠粉一般,润润散晖美。

半边细腻透水的面颊,让赵青河禁不住想到刚出炉的大白馒头,内里却是小笼包的肉馅,多汁鲜美。

赵青河伸出双手,要掐上大白馒头的姿势,临了,却改成两根食指,将她微翘的嘴角往下弯,心道果然。

原来她用弯下嘴角的法子,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那张小嘴若不刻意抿老,容姿娇而楚楚,笑也惹怜,令男人最易动心。

难怪风流如吴其晗,都会被她吸引,想来她只顾画,没顾上抿晦嘴了吧。

赵青河想到这儿,恰见她的睫毛微颤。

瞬时,那双睫羽仿佛也从他心上刷过,痒痒难耐,渐渐酥麻。

他不禁蜷起点着她嘴角的长指,捉紧,再捉紧。

这没什么,只能说明他和吴其晗一样,都是普通男人。

赵青河无声钻出车去,将马车赶到另一条热闹的宽街,想着谁能在这么闹的地方继续睡。

半个时辰后,面对不曾换过姿势,睡得像死人的姑娘,他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实在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