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千寻得到芷魅琴之前——

当那个溅血的身体垂直坠入黑渊的时候,朱雀怔在断情崖对面。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犹如经过就无法挽留的往事。曾经的清狂少年已然长大,一如既往的是他举手投足的从容,去而不返的却是眼角眉梢的慈悲。

年轻的男子吹落名简上的血珠,赤铜中间透出矫劲的“唐非”二字,他望着它们微微挑起了唇角,一抖腕,将名简上的丝绦缠在指间,全然无视深渊对面泪水盈眶的熟悉脸孔。

“站住!”当战胜的男子转身要走的时候,朱雀终于喝出口,震惊、愤怒和悲伤充塞咽喉,语调之中带着难以自抑的颤音,“或多或少的,你总该解释点什么吧?”

对方飒然转身,话音平静:“第五场对决,一回合定胜负,唐非因指剑穿心而死,尸堕渊底。解释完了。”

朱雀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他的眉梢一扬,提气,飘然飞过十几丈远的深渊,落在朱雀身边,携来清风一漾。朱雀的心随那清风砰然一跳。

当年临别时,他只比她高出两三寸,如今她竟只到他下颌。

“伊心慈,你已经成为南方护法了么?”他随意问了一句,自顾自地用衣袖擦拭左臂流血的伤口,仿佛并不期待什么回答,从他的神色中也看不出任何敌意或者善意。

朱雀瞥了一眼他的左臂,刀口又深又长,是唐非的兵刃所特有的形状。

“告诉我,你究竟是水月宫的楼外楼,还是逍遥神教的东方护法青龙?”朱雀把目光转移到他淡漠的脸庞,眼圈红润。

他轻轻笑了笑,转过脸来玩味朱雀复杂的目光,道:“楼外楼也好,青龙也罢,代号而已。不过,若论先后顺序,我先是——楼外楼。”

一旦确切证实了自己的预料,朱雀反而沉静下来,凄然冷笑:“睫在眼前长不见。想不到潜伏在逍遥神教最大的暗士,是你。”

楼外楼置之一笑,神态温雅,一如从前。

朱雀不甘,追问了一句:“从今以后就是敌人了么?”

楼外楼微微启了启唇,缓缓道:“请学着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悠然抬起右臂,中指对准了朱雀的眉心,距离不足一寸,“如果你现在不逃的话,下个瞬间这里会多出一个什么?”

——当然是尸体!

朱雀只字未言,转身飞奔。

她不知道楼外楼会不会穷追不舍,只能竭尽全力地逃命,是识时务也好,是贪生怕死也罢,她不要做揣着关系同伴安危的重大秘密就死去的罪人。

楼外楼追了朱雀一程,足下逐渐放缓,最后竟被朱雀逃出很远。隔了重重树林,楼外楼望着朱雀跌跌撞撞的小小背影,不禁莞尔,喃喃:“好罢,不吓唬你。必是又哭了。”

朱雀的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最初结识青龙的时候她就哭了。至今还记得清狂不苟言笑的青龙,慌慌张张跑去向大祭司西风求救的样子:“西风!那个新来的大眼睛医师忽然哭起来,请你快去哄哄她……不清楚,我不过是说她给人下针的时候,手腕抖个不住,看得人眼花……”

滚烫的泪水落在银狐小雪的头顶,引它仰头来看。人与小兽,四目相对,朱雀蓦然嚎啕大哭,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