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捉鳖这四个字,眼前的年轻少妇说得欠扁至极,朱飒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这会儿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半晌,身子本能地后退,他终归过于急躁了,很有可能会反胜为败,落入对方的陷阱当中。

跟随他到来汝阳王府的幕僚也发现了些许端倪,脸色相当难看的汝阳王虽然一副病态,眼里却没有慌乱,他们几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站位打算先护着朱飒撤退。

正在这时候,叶旭尧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这喜气洋洋的正堂,后面跟着的同样是身穿盔甲的士兵,个个表情严肃,一进来就占据了重要位置,阻止有人借机逃走。

“九王爷,急什么?既然来到此处参加舍妹的婚礼,喜酒还没有喝,还是多待一会儿吧。”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朱飒凝重的表情,今儿个本来是自家妹妹的大喜日子,为了捉他这只鳖,他连妹妹的大喜日子都拿来利用,心里越不爽,他的表情就越放松。

“叶侯爷,原来你一直等在暗处,倒是本王失策了。”朱飒见状,眼睛微微一眯,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不然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不然如何能‘请’到九王爷来出席舍妹的婚礼?”叶旭尧嘴角一勾地道。

朱飒不快地看着对方的嘴脸,这人与林珑不愧是夫妻,同样地说话气死人不偿命,他微微地移动着身体,随后又一停似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本王来了汝阳城?”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旭尧嘲讽地道。

朱飒的脸色顿时难看得无以复加,叶旭尧这话绝对有潜台词,他自问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就连见霍源也是精心布置后才见的,绝对没有可能被对方轻易抓到痛脚,这么说来京城的皇兄必定是怀疑上他了,思及此,他的气息微微紊乱了一下,怪不得母后会让人送来一张写着“速归”的纸条,这会儿他略有几分懊恼,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又动了动身体,目光看了看在场诸人,尤其看到容家主与容侧妃两人都面无表情,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慌乱与紧张,瞬间他意会到什么,大笑出声。

“王爷?”身边的幕僚不解地唤了一声,不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王爷发什么疯?现在不是大笑的时候,而是想法子从这个陷阱里面逃出去。

叶旭尧老神在在地看着,尤其是看到朱飒似无意识地移动身体,他更是暗地里冷哼一声,眼睛朝妻子身边不远处的辛大娘看去,辛大娘意会地点点头,她也开始慢慢站位。

林珑却是往后一退,没有再靠前,尤其是看到九王爷不要形象地大笑,她就更不会靠近,笑话,她可是不会武功的,一旦被人拿捏住,最后吃亏的很大程度会是自己。一想到在京中还没满周岁的两个儿子,她就更惜命,自己这条小命可是宝贵得很。

辛大娘也有意识地挡在林珑的面前,这会儿把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手更是暗中摸向腰间的软剑,无论如何要护得女主子周全。

好半晌,在场中寂静无声中,九王爷这才收起自己那狂放的笑声,表情正经地看向容侧妃,“你什么时候倒戈的?”

容侧妃一脸仇恨地看着九王爷,“你管我什么时候倒戈的?你这个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我绝饶不了你——”

她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咬牙切齿地要冲上去杀死朱飒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容家主一看到妹妹冲动行事,迅速地抓住她,不要她去找死,“妹妹,你冷静点……”

“哥,你松手,我要杀了这人为我儿子报仇雪恨,要不是他,我的子然不会死……”容侧妃声泪俱下地控诉。

她这声控诉,让茫然坐在主位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朱陈氏的身子微微一震,一双无神的眼睛随着声音落在容侧妃的身上。

汝阳王朱翌在听到自己妾侍那控诉声时,心头更加疼痛,朱子然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捂着胸口恨恨地瞪着九王爷这个杀子仇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毁在他的手里。

“你凭什么就认定我是害你儿子的真凶?”朱飒似好整以暇地看着容侧妃,轻声问道。

容侧妃用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瞪着这个阴险的男人,“套一句叶侯爷的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九王爷,你做了什么,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你这个伪君子,你骗了我儿,又差点骗了我……”

朱飒讥嘲地看着她,“你的儿子比本王更可恶一百倍,他做了什么?你这个当娘的敢说吗?为了世子之位弑兄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更为此还想玷污叶家姑娘的身子好让她就范,说来,比起本王,他更加十恶不赦,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最后那带着轻蔑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哗然一声,原来朱子杰和朱子然的死背后还有这等文章,前后一联想,不少人都惊出一身的冷汗。

马大人更是额头冒汗不已,这等事情真真的骇人听闻,站在他身边的方渐新也一脸的唏嘘,这趟差事他没能完成倒也怪不得他,谁能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黑手?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间有几分惺惺相惜,碰上九王爷这个幕后推手,他们白忙活一场倒也不冤了,毕竟天人打架,他们这等凡人没有轮为炮灰就已经是万幸了。

“就算再十恶不赦之人,自有国法来惩处,轮不到九王爷代劳。”叶旭尧背着双手冷声道,“抛开朱子然不提,前世子朱子杰又有何错处而遭到别人背后暗算?比起他们,九王爷你这个幕后之人岂不是更可恶千倍?”

朱飒冷笑地看向叶旭尧,“本王铤而走险就预计了会有今天,叶侯爷,你就算如此说道,也不会令本王产生愧疚之情。”

“朱飒,你连杀我两子,你不配当朱家子孙——”汝阳王朱翌怒声道,扶着椅把颤微微地起身。

朱子期与滕侧妃忙一左一右地扶着他慢慢地步向朱飒。

朱飒依旧不改面容,“翌堂兄,你怎么还如此不开窍?这天下是能者居之,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认了,可连争的勇气都没有,你活着还有何意思?”

“你给我住口,不用你再说话挑拔于我,我没你这么龌龊,不顾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死,只为一己私利,你才是那个该死一谢天下之人。”朱翌完全不上对方的当,对方越希望汝阳城动乱,他就越不允许。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只可惜就是骗骗自己罢了,要不然你汝阳城囤兵十万又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抵御蒙国的铁骑,其实真实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防止朝廷有一天要硬收回汝阳城,让你没能当得这个土皇帝。”

到了这地步,朱飒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朱翌的脸色顿时如猪肝之色,至于是羞的还是气的,也只有他自个儿能知晓,“一派胡言,我对圣上忠心耿耿,又如何要防止圣上对汝阳城用兵,你没在汝阳城呆久,要不然必知每年蒙国都会侵犯汝阳城的边境以至民不聊生,身为这汝阳王,本王有义务让他们……安居……乐业……”

说到最后,朱翌的胸口越发疼痛,本来激昂的话最后更是语不成句,哪怕身体残破成这样,他仍旧暗中看了一眼叶旭尧,这番话是他故意向京城的皇帝表忠心用的。

朱飒听后又是一阵大笑,这翌堂兄还真把别人当成傻子,这番虚得不能再虚的话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他的皇兄从来不是个傻子。

半晌,他收笑道:“掩耳盗铃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自欺欺人……”

朱子期一面给父亲抚胸口顺气,一面冷眼看向朱飒,“自己龌龊自然看任何人都是龌龊的,飒堂叔,你让子期也大开眼界了,那张龙椅就真的那么好?”

“你没坐过又怎知它不好?”朱飒立即回应。

“就算没坐过,我也知道坐在上面的人责任之重,这也就只有圣上才能坐得,而你九王爷,再怎样也只不过是个乱臣贼子。”朱子期声冷冷地应声。

朱飒的面容顿时冷然,只见他鼻孔处重重一哼,“故作姿态,更让人不齿。”

“九王爷又何必浪费口舌?这天下不见得人人都要学你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一意要挑起战争以达到混水摸鱼的目的。”叶旭尧道,“汝阳王爷承蒙圣恩,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绝对要比你不知道把自己摆在哪儿要强得多。”

“叶侯爷,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响,本王现在还不是你手中的阶下囚,由不得你随意奚落和处置。”

朱飒在说完这句话,完全移动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后,他突然间就发难,身子迅速弹跳起来冲向了林珑。

而他身边的幕僚也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竟是去缠住辛大娘。

一众宾客中的女眷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瑟瑟发抖地缩到自家男人的身后,她们都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就会受到池鱼之殃。

尖叫声一起,场面就开始混乱起来。

叶旭尧冷睛一眯,手一摆朝带来的兵士打了个手势,身子也在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竟是擒向九王爷,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就连三岁孩童也知道。

朱子期也在第一时间把父母挡在身后,更是向新婚妻子叶蔓君使眼色,让她不要上前来,待在原地让人保护。

叶蔓君虽然脸上担心不已,但还是朝新任丈夫点了点头,眼前这两个参战的男人,一个是她的血缘至亲,一个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哪一个出事,她都会伤心不已,心里只能暗暗地祈祷,他们能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场面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