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到叶秦氏那儿了?

林珑一听,就感觉到头脑在嗡嗡叫,这叶秦氏到底想干什么?说是想念曾孙子,可光抱走了庭哥儿,倒是没有理会辉哥儿,这老太太的想法是呼之欲出。

林绿氏脸现几分自责与懊恼,“我不想让她们抱走庭哥儿的,可没有什么立场说话,珑姐儿,这事也赖二娘,她现在还没将庭哥儿送回来……”

她没有立场阻止人家老太太看曾孙子。

当时她死命地抱住庭哥儿,怎么也不放手,叶秦氏遣来的嬷嬷却是一把夺过,看了她一眼,“林夫人,就算你是大奶奶的娘家人,但庭哥儿是老太太的曾孙子,你怎么能阻了老太太与曾孙子亲近,这是有悖人伦的。”

这是一顶大帽子,她找不出话来驳斥,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抱着庭哥儿就出了南园,随后她就一直抱着辉哥儿,只是望穿秋水了,也还没见自家姑娘回转,这心别提有多焦急了。

林珑正要安慰林绿氏,这不怪她,叶秦氏是算好了时间让人来抱走庭哥儿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选她不在的时候过来。

帘子那边却是一阵响动,叶蔓籽红着眼眶走出来,看了眼林珑,抽了抽鼻子道:“大嫂,我娘为醒过来了,她唤大嫂进去,说是有话要与大嫂说……”

林珑一听叶钟氏醒了,哪里还能坐得住?伸手拍了拍林绿氏的手,“二娘,这不是什么大事,曾祖母要见曾孙子,天经地义得很。”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尽讽刺。

从两个娃儿落地那一刻起,这叶秦氏抱着他们的时候屈指可数,完全不见曾祖母应有的宠爱,那双死鱼眼睛一直充斥着冷冷的味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相当不喜欢她生的那两个娃。

“祖母把大侄子抱过去了?”叶蔓籽惊呼道,目光搜寻了一下,只见到林绿氏怀里抱着睡着吹泡泡的叶耀辉,哪儿见到那大侄子?

林珑轻“嗯”一声,然后准备进里屋与醒来的叶钟氏先说上几句话,再去叶秦氏那儿把儿子抱回来。

叶蔓籽担心亲娘,也跟着进去,不过仍是道:“祖母还没有心死呢,她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吗?这会儿大姐的婚事不顺,全家都焦头烂额之际,她还想着掀风作浪,真没见过这么惹人厌的老太太。”

最后的话说得咬牙切齿,曾经她是无比依赖这个捧杀她的祖母,只是后来发现她虚伪的嘴脸,这才悬崖勒马,不然现在必是被教得不知礼数,非但如此,估计还会给自家人制造数不尽的麻烦。

“小姑,那毕竟是你祖母,还是要嘴上留德。”林珑似劝着道,不过还是压低声音说一句,“这话心里知道即可,别再说了,传出去只会坏了小姑的名声,不知情的人用一顶孝帽就能扣得你寸步难行。”

叶蔓籽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只是这会儿被气得七窍冒烟,才会口不择言,“大嫂,我知道这道理的,您放心,不会大嘴巴地四处抹黑这老太婆,她不要名声,我还要呢。”银牙一咬,显得颇为愤恨。

林珑看到叶蔓籽心里有数,这才稍稍安心,如今叶蔓君的婚事生变,如果叶蔓籽再名声受损,那么几乎可以要了叶钟氏的命。

一会儿功夫,她就进到内室。

“婆母?”

正精神萎靡的叶钟氏听到林珑的声音,忙朝她道:“君姐儿那?”

林珑看到叶钟氏眼里那希冀的光芒,顿时心里一阵抽疼,这是一颗慈母心啊,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她声音哽咽地道:“婆母没有听错,大姑子她的未婚夫确实是死了……”

“真死了……”叶钟氏哀凄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随后大哭出声,“我造了什么孽啊,要这样百般折磨我的女儿,如果有报应,那就报在我身上好了,找上我的女儿算什么……”

这痛苦的声音闻者无不落泪,跟在后面抱着孩子进来的林绿氏也眼睛湿湿的,如果易地而处,她也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命运。一想到叶蔓君的样子,就连她自己也心生不忍,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命运捉弄至此?

叶蔓籽上前抱着亲娘痛苦失声,从没有一刻觉得人生是如此无常,昨天两个侄子满月,一家人还高高兴兴的,被人大赞好命。这一转眼,就要面对无情的命运,连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珑几度抽帕子抹去泪水,又接过侍女手中干净的帕子,上前给叶钟氏与叶蔓籽抹泪,一手还给叶钟氏顺气,就怕她又晕过去,“婆母,您别难过,一定会否极泰来的,大姑子绝不是命薄之人……”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叶钟氏捶打着胸口,声声自责。

“婆母,这是皇命,不能怨谁的?我们能做的只是争取,争取让大姑子早点重返京城……”这是渺茫的希望,但这会儿林珑除了这个,真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安慰叶钟氏,她真怕叶钟氏撑不过这关。

叶钟氏闻言,睁着一双眼泪如求救地看着林珑,两手伸出抓住林珑的手,“真的?”

林珑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我们还能运作……”

叶钟氏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女儿真的回来了,只是这闪光一般的亮度很快就黯下去,两手松开林珑的手,“你别骗我了,她回不来了,从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双手掩面抽泣起来,她想起晕倒之前太后说的话,女儿是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她真恨,当日为什么不上吊而死?只要她一死,女儿就要守丧三年,这婚事一拖再拖,那世子一死,女儿又没真的远嫁过去,兴许就真的不用去了。

林珑激动地抱住叶钟氏,“婆母,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搁靴搔痒,但请您听我说,现在大姑子在汝阳城步履艰难,但她一定会努力好好地活下去,婆母,如果您现在就一病呼乎了,消息传到了汝阳城,大姑子还不得自责而死?您不是让她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为了大姑子,请您一定坚强地活下去。”

她松开叶钟氏,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伸手拉过叶蔓籽,“更何况您还有一个未婚嫁的小女儿,您忍心看她难过吗?”

“娘,您不要有事,女儿只求您长命百岁。”叶蔓籽不用林珑打眼色,忙握住母亲的双手,摩挲着她手哽咽道:“娘,女儿还没有好”

从听闻女儿的未婚夫坠马身亡开始,叶钟氏整个人就像死了一半,好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一直笼罩着她,似乎只要再有一个契机,她就真的会死去。只是听了林珑这一番话,那消散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重新汇聚回她的眼中,是啊,如果她也死了,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虽然她们还有长兄长嫂,可他们代替不了她,林珑这嫂子做得再好,终归也不如她这个亲娘想得周到,这么一转思,她的精气神慢慢地又回来了。

林珑一直没有放松地看着叶钟氏的面容,看到她的双眼渐渐又有了神采,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娘。”叶蔓籽赶紧唤了一声,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叶钟氏伸手轻抚女儿的头顶,“娘还没看到籽儿成亲,还没有看到你三哥成婚,也还没有看到你两个大侄子长大成人,娘舍不得死。”

她还有大女儿要操心,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坐视女儿孤苦终老,要么带她回来,要么就再给她找个良人,总之,她要她的大女儿必有个依靠,不然她死不甘心。

此时她的拳头紧紧的握着。

林珑伸手握住叶钟氏的手,“婆母,儿媳妇一定会与您一道努力的。”

她这才抬头看向林珑,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想她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给大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轻轻点了一下头。

林珑这才彻底放心,起身吩咐绣缎去把叶钟氏的药端进来,然后她端着药碗试了试温度,能喝时,这才一勺一勺地喂叶钟氏喝药。

叶钟氏经历了这一次,正是浑身无力之时,遂也由得林珑侍候。

待一碗药喝尽了,她这才问道:“哥儿们呢?抱他们过来给我看看。”

惟有看着这么精神的孩子,她才能渐渐安心,找回主心骨。

林绿氏忙上前,把叶耀辉放到叶钟氏的身边。

叶钟氏小心翼翼地环着睡在她床上的小人儿,随后皱眉问道:“庭哥儿呢?”

“老太太说要看看庭哥儿,抱去了……”

林珑的话还没有说完,叶钟氏顿时坐起身子,一脸严肃地道:“这老虔婆又要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故伎重施?”

这故伎重施,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想当年,叶秦氏就是把叶蔓籽抱走了,才让叶钟氏十多年来与这个女儿亲近不得,两人和好冰释前嫌也是这近一年的事情,之前的紧张局面她还历历在目。

如今这个死老太婆又要把她的宝贝金孙捧杀了,她焉还能如她的意?而且抱走的还是拥有爵位继承权的叶耀庭,她就更是不能允许。

遂被子一掀就要下床,“不行,我要抱回庭哥儿,绝不能把孩子交到她的手里,不然将来有我们后悔的时候。”

只是才一站到脚榻上,她就感到一阵头晕,身子摇摇晃晃的,林珑与叶蔓籽忙伸手搀扶,叶钟氏这才没摔到床内。

林珑沉声道:“太医说婆母这病来势颇汹,可能要好好地用药一段时间才行,婆母,您就先别操心。老太太那儿,我去,她抢不去庭哥儿。”顿了顿,她的声音更为坚定,“那是我十月怀胎所生的,焉能让她为所欲为?”

“娘,大嫂说得对,您还是先躺着,我这就与大嫂去祖母的院子把庭哥儿抱回来。”叶蔓籽仍旧气愤填膺。

就连林绿氏也劝了一句,“叶夫人,您还是别逞强了,这身子要紧,至于庭哥儿,我们家姑娘也不是吃素的。”

林珑一向都不会轻易低头,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比林绿氏知之更详的。

叶钟氏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使不上劲儿,遂催着林珑道:“你还在这儿做甚?赶紧去把孩子抱回来,不然有得你后悔……”

“是,婆母,我这就去。”林珑看到叶钟氏恢复了一点精神,这才放心准备去讨回儿子。

儿子那儿不用太担心,叶秦氏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加害于他的,毕竟还有血缘关系,再说一个月大的婴儿懂什么?就算要洗脑也得他能听得进去,所以她恨的是叶秦氏这行为,倒不是担心儿子的安危。

叶钟氏哪里还能坐得住?忙催促林珑快去,她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叶秦氏来这招,一想到当初女儿被抱走的情形,无论她如何撒泼大闹也没能抱回来。叶明恂不支持她,因为是女儿,叶老侯爷不重视,她并不能找到支持者,这才不得不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