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奔走得过急,林珑因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叶旭尧吓得额冒冷汗,身子往前一倾,迅速地扶住她的身子,“你走这么急做甚?不顾自己也要顾着肚里的孩子。”

这教训的话听来不太顺耳,林珑自知理亏,遂也不与丈夫计较,吐了吐舌头,“我一时过急才会这样,好了,别板着脸,我保证下回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回?”叶旭尧光想想心脏都险些要停止跳动,她倒好,还敢提下回?若不是碍于周围的人群,他一定要打她的屁股让她长长记性,俯身在她耳边道:“回府后再收拾你。”

林珑看了眼他严肃的侧脸就知道他现在不是在说笑,这回真是欲哭无泪,这男人认真起来准没她的好果子吃,不过两人当夫妻有段日子了,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所以说他想要让她长记性的想法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实现?这会儿她也笑得相当狡诈。

叶旭尧一看她的笑容就知道这丫头哪里是在反省?分明打算暗渡陈仓,他不禁好笑起来,这丫头是吃定他了。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这女人怀了胎,就是需要男人好好照顾才是。”晋嬷嬷上前笑道,皇后喜欢林珑,她自然也是喜欢的。

“有劳嬷嬷了,不过这会儿她随我出宫就是,嬷嬷还是惜步。”叶旭尧道。

“那我这就回去侍候娘娘。”晋嬷嬷不是那等不通气的人,一看人家夫妻不需要她引路,她也乐得不当那根破坏气氛的蜡烛,朝林珑行了一礼,这才朝身边的宫娥招了招手,原路返回皇后寝宫里面。

叶旭尧握紧妻子的手带她出宫,走了一段路方才道:“听说你成了郡主?”

丈夫不提,林珑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拉了拉夫婿的手,身子前倾抬头看他,“你不高兴吗?”

“说说怎么来的?”

叶旭尧眼里有几分担忧,皇室不会轻易认义女,纵观史书,像妻子这样的义女不出三个,可见在这方面有多严苛。一般太后收的养女也大多是宗室失怙的女子,这与异血统的义女有着天壤之别。

妻子这平白无故地得了个郡主封号,希望不会是坏事,所以他一听到九王爷提及,当即就往皇后寝宫而来,一来是要接妻子回去,二来也是为了这封号。

林珑看丈夫神色严肃,方才渐渐收起笑容,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走动,毕竟天气寒冷,若无必要,人人都愿缩在屋里烤炭盆。

抱紧丈夫的手,她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在皇后寝宫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我自个儿也意外得很,夫君,这不会有什么不妥吧?我看娘娘是认真的,她不会害我的……”

叶旭尧听后,心更是一紧,若没有皇后护着,这生死真是一线间,想来还有几分后怕,“这事不要再提,就连在娘面前或者你娘家人面前也不要提,如果他们问,你就说你与皇后投缘这才认了义亲的。”

林珑也不是傻子,丈夫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我明白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随便说出去给人听。”

当然叶旭尧例外,他于她可不是外人,是再亲也不过的伴侣。

叶旭尧看了眼她俏丽的容颜,好在她不是那跳脱口无遮拦的性子,这皇宫有几分窒息,还是尽快带她离去为好,这么一想,他的步子明显加快了一些。

太后寝宫,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后在听到皇后收林珑为义女的消息时皱了皱眉,这出乎她的意料。

“娘娘,那我们还要不要动手?”心腹嬷嬷请示道,毕竟叶世子夫人当时也在场,真能置之不理?

太后琢磨了一会儿,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既然皇后要保她,那哀家就网开一面罢了,相信那丫头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娘娘说的是,她给娘娘制的肤膏还是相当不错,老奴瞅着娘娘现在都似年轻了好几岁。”心腹嬷嬷打趣一句,看太后的意思是真的不会再追究了,再者林珑挺会做人,之前给太后送肤膏的时候,出没忘了她们这些个老奴婢。

“你收了她多少好处?这般替她说话。”太后心情还不错地笑道。

“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几瓶肤膏罢了。”心腹嬷嬷也不怕太后知晓,这又不是银子,人家孝敬她们的,收下也无妨。

“这么说来这丫头脑子还是挺活络的。”太后感慨一句,比德妃强得多,现在眼看高贵妃顶多只有十个月的命,由苏梓瑜一家独大,似乎也欠稳妥,再扶持一个与之抗衡势在必行,德妃就是太蠢了些,不过反过来看这样的性子应该会比较好操纵。

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目光如入定之时。

一旁的几个心腹嬷嬷也不敢再说笑,一旦太后露出这样的面容,就知道她正在想事情,这是不能轻易打扰的。

此刻正急着出宫的叶旭尧和林珑却在宫巷中遇上了前呼后拥的德妃,坐在玫红色华丽伞盖下的德妃年轻的面容甚是明艳,她坐在软轿上打量一番叶旭尧,最后目光落在林珑的身上。

叶旭尧将妻子往身后一拉,抬头给这个表姐行礼。“见过德妃娘娘,如果娘娘没有什么事,臣告辞……”

“急什么?”德妃红唇轻启,抬手示意太监落轿,她扶着宫娥的手走至夫妻二人,“许久没见到表弟,倒也是怪为想念,表弟妹见到本宫怎么反倒缩了起来?莫不是连礼也不会行了?”

林珑轻轻地掐了丈夫的手一记,上前一步,与丈夫站在一块儿,朝德妃屈膝一礼,“德妃娘娘还有什么指教?”

叶旭尧却是弯腰扶起妻子,似不经意道:“你正怀胎,皇后娘娘都免去你的礼数,相信德妃娘娘也不会例外,娘娘,是不是?”眼角之光微微一闪。

德妃看着这护着妻子的表弟,这样的表弟很是俊帅,至少皇帝从来不会这样护着一个女人,再看他们夫妻一副鹣鲽情深的样子,手心里的丹蔻指甲不禁抠着手心肉。

目光滑向林珑的肚子,她的眼里难掩妒意,这贱女人怎么那么好命这么容易就怀上了孩子?自打流产后,自己不但吃太医署开的药方子,还让娘家找了不少助孕药来吃,至今仍没有消息,母亲每进宫一次都喋喋不休地提及她怀孕一事,这压力可想而知。

“那真的是要恭喜表弟妹了。”她言不由衷地道,笑得甚是牵连勉强。

“谢德妃娘娘。”叶旭尧面无表情地道,“不过听闻这会儿高贵妃也怀上了龙种,娘娘更应去她宫中恭贺为是。”

德妃原本只是略有嫉妒,但在一听到高贵妃有孕,当即惊讶地手中一松,暖手炉掉了下来。

叶旭尧见状,拉着妻子往后一退,不让这炉内的火炭有机会溅到妻子的身上。

“啊——”

正出神的德妃被暖手炉里面的炭砸到裙摆和绣鞋,略微疼痛,这才惊叫出声。

一众宫娥太监都忙着补救。

“一群蠢祸。”德妃表情不善地骂道,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再与叶旭尧和林珑计较,她一门心思都在怀孕的高贵妃身上。

匆匆上了软轿,她急忙吩咐轿夫起轿。

叶旭尧却是拉着妻子往前走,在与德妃的软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语一句,“娘娘的消息太落后了,就这样的级数,娘娘还是不要轻易参与宫斗,还是在一边岸上看风景更好。”

林珑听闻,不禁掩帕偷笑,这不是在摆明说德妃没脑子吗?这人说话真损,还是用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德妃捏紧手中的帕子,自然听说这表弟的暗讽,咬紧一口银牙道:“表弟的话太多了,本宫何须你指教……”

“不用更好。”叶旭尧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他可没忘记上回这女人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事情,“还有请娘娘不要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我娘子,那些话传出去,只怕娘娘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那是娘娘的事情。”

德妃一张俏脸气得涨红,还有几分羞恼,那回一时嫉妒说了那样一番话,早已被太后责罚了,她哪里还敢再故伎重施?正待反唇相讥几句扳回点面子,哪知那二人却已是走远?

她转头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时气得俏脸扭曲。

林珑略略回头正好看到德妃的样子,不由得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你还真不给她面子?”

“她那般厚脸皮的人,还要如何给她面子?”叶旭尧不屑地回应一句。

林珑感觉到德妃还没有收回目光,顿时报复心起,她踮起脚尖在丈夫的脸庞上一吻,笑得灿烂道:“这是奖励你的。”

叶旭尧嘴角一勾,大手揽上妻子的肩头,很明显对于妻子的示爱十分受用。

后方的德妃看着这对夫妻秀恩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在宫廷怨妇的面前上演恩爱,不觉得可耻吗?

“娘娘?”一旁宫娥看到她的样子有几分吓人,忙提醒一句。

“到高贵妃那贱人的寝宫去。”德妃怒喝一声。

两手紧紧地握着软轿的扶手处,这高贵妃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还能怀上?而自己如此年轻却是再无消息?

“皇上有多久没翻我的牌子了?”

听她问到,一旁跟着的太监扳着手指算了算,“约有十五日了。”

一听之下不由得心惊,原来她有半月没侍寝了,“你去打听一下这段时日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那太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最近并未宣人侍寝,接回皇后之后一直在留宿于中宫。”这是后宫人人皆知的事情,只可惜这德妃现在才想起要问,跟了这么个主子,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熬出头。

她不禁瞪大眼睛,“皇后有孕在身,皇上还到她寝宫去?”

“这奴才不知。”那太监摇头道,他如何能知道帝王的心思?这问得太出奇。

德妃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心下大惊,皇后有孕还能独占帝宠,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随后嘴角一勾,正好拿这个去打击一下怀孕中的高贵妃。

思及此,她心中的郁闷才去除一些。

另一边厢的叶旭尧扶着妻子上了马车,交了令牌,这才驶出了皇宫。

林珑也有些困乏了,窝在叶旭尧的怀里打着磕睡,叶旭尧却是轻拍她的背部让她睡得安稳些,思及妻子提及的事情,他眉尖的皱褶还没有消去,似感到山雨扑面而来的凌厉,但愿是他想多了。

他抱着妻子的铁臂却是下意识地收紧,低头看着这张睡熟的小脸,不管如何,他都要护着妻子周全。

襄阳侯府,叶秦氏的院子里今天倒是颇为热闹,除了被收押的三夫人叶肖氏之外,几房的儿媳妇都济济一堂,毕竟这回是嫡姑奶奶王叶氏回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可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

王叶氏喝了口茶水,废话说了一堆后,这才进入主题,抬眼看向叶钟氏,“大嫂,不是我这个当小姑的多言,你家儿媳妇与中宫来往甚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德妃娘娘,别忘了,她才是与我们叶家有血缘关系的妃嫔。”

本来她不想管这事的,但眼看叶家大房与苏皇后越来越亲密,她不禁也着急起来,女儿现在越不过苏皇后,比不过高贵妃,就更不能失去襄阳侯府的支持,与家中的公爹和丈夫商议后,她还是回了这一趟娘家与大房说清楚。

叶钟氏听到这姑奶奶大放的噘词,心时不以为然,依她看德妃能混到这样已是到头了,又没生下皇子,自然没有多少大作为,放下茶盏,“姑奶奶多虑了,再说宣我家儿媳妇进宫是皇后娘娘,身为外命妇没有拒绝的权利,姑奶奶不会不晓得吧?”

叶秦氏与这儿媳妇一向不妥久矣,听到她推脱的话语,脸上大为不悦,“好歹劝劝尧哥儿媳妇,哪能敌我不分?皇后再怎样也不会与我们叶家一条心,德妃可是尧哥儿的表姐,自幼也有情谊,可不能任由他媳妇唆摆。”

“婆母说得太严重了,哪来的唆摆?”叶钟氏也不悦地回应一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还要我说得详细?”叶秦氏脸色很臭地怒道。

“婆母(母亲)息怒。”

叶家的儿媳妇和王叶氏忙上前宽慰叶秦氏,惟有叶钟氏如无事人般地坐着,谁爱献殷勤谁献去?如今这表面功夫她也不太想维持,她侍候这老妖婆一辈子已经受够了。

“这是你婆母,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王叶氏朝大嫂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