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森白,慕皋溯立在回廊下灯光的阴影里踯躅不前。

阴九祝神色惶惶,把声音压的极低,仿佛生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似的,“十一郡主被招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慕皋溯浑身一颤,“嗡”的一下子整个人就僵硬了。

时光逆溯。

“母妃,父王病好了吗?我能去看看父王吗?”穿了一件红锦袍的小男孩趴在燕王妃的膝盖上,仰头看着燕王妃,一脸纯真。

“你父王的病好了,但是你现在不能去看你父王,你刚没了一个小弟弟,你父王肯定正在伤心。”燕王妃摸摸小男孩的发顶道。

“母妃骗人,小弟弟还在母妃的肚子里。”小手摸向燕王妃高高隆起的肚腹,小男孩气呼呼的道。

燕王妃笑道:“是你另一个小弟弟没了。”

“哦,我知道了,是李侧妃肚子里的小弟弟对不对?”

“是的。”

“那我去花园里玩了。”

“去吧。”

得到允许,小男孩欢呼一声,“吧嗒”“吧嗒”就跑远了。

深秋,百花凋谢,唯菊灿然盛放,小男孩揪了一朵下来边走边撕花瓣玩,见前头有一座水榭,走了上去却见门是紧闭的,小男孩听见里面有咀嚼的响动,踮起脚尖扒着花窗格子往里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他父王锦袍的男子正蹲在地上啃食一块血肉,嘴巴牙齿上都是血,小男孩吓的瑟瑟发抖弄出了响动,里面的男人蓦地转过头来,小男孩“啊”的一声大叫就晕了过去。

“父王、父王……”

慕皋溯冷汗涔涔,脸色雪白的低喃,浑身颤个不停。

阴九祝扶住慕皋溯,“主子,现在怎么办?”

“没、没事,我们还什么都没做。”慕皋溯使劲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让脸看起来红润正常,“我自能圆过去,别担心。”

寝殿书房内,道墟静静站着,眼睛看着两扇书架,等待着,一层厚重斑白的长发挡去了他半边脸。不多时,书架缓缓向两边打开,慕枭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是穿的那一件被血染红了胸襟的袍子,但脖颈以下的靛青色衣料上染了几块新鲜的暗色。

道墟见他双目红光大盛,神清气爽,一拱手就道:“恭喜王爷因祸得福,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来是王爷您心想事成了。”

慕枭咧嘴,牙齿缝隙里血迹斑斑,他勾起小指抠了抠齿缝,往地上一弹,笑道:“这都是道长的功劳。”

“不敢当,都是王爷果断的缘故。”

慕枭靠近道墟,一手轻抚向道墟的脖子,一笑阴戾,“本王能有今日,还活着,不是你的功劳又是谁的?对于道长,本王真是又感激又想一点一点的吃了你。”

道墟低垂着眼,淡笑,“这就是天命,王爷不是已经接受并乐在其中了吗?”

慕枭松开掐在道墟脖子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对,你说的对,这就是天命,天命让本王遇见你,命不绝,活到现在,本王就是天命所归。”

彼时门外慕枭的近侍道:“王爷,渭南郡王求见。”

慕枭和道墟的话就此而止,慕枭扬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慕皋溯捧着个东西走了进来,见慕枭面色红润的坐在榻上,慕皋溯大喜:“父王,您平安无恙太好了,儿还以为、还以为……儿太生气了就去地牢里抽了陆玖一顿鞭子,逼问出了他刺杀您的真相,父王您猜怎么着,他是为了慕卿凰刺杀您,原来他和慕卿凰联合演了一出戏,假装反目成仇就是为了来咱们北平打探消息,儿猜测着,应该是岑小曼那里露了行迹,让他们夫妻察觉了,故有此计。”

慕枭沉吟了片刻,“我记着他说了一句什么‘杀了你,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是个什么意思?细细思索起来,仿佛他知道本王要做什么似的。”

“父王,不管他是什么意思,陆玖、慕卿凰都不能留,父王,儿有一箭双雕之计献上,一能进入青铜门后,二能将陆玖夫妻一网打尽。”

“你说。”慕枭懒散的靠在引枕上,像是一个刚进食完毕餍足的老虎。

慕皋溯不敢显露任何异样,将手心里托举着的红莲肚兜展示给慕枭看,“父王您看,这是儿从陆玖那里搜来的,他一见儿拿了他这东西就急了,儿逼问之下得知,这是慕卿凰的东西,由此可见陆玖和慕卿凰的关系是极好的,不若用陆玖引慕卿凰现身,她的那几个仆婢失血虚弱之极,半个月内休想养好身体逃出浮云山脉,即便有那大蟒蛇、白毛兽帮忙也不行,他们一定藏身在某处,而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就是青铜门后,父王您说此计可行不可行?”

“可行,就照你的意思办。”

“是,那儿告退。”

“去吧。”

慕枭看着慕皋溯强装镇定的走出门去,森然冷笑,“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生怕本王吃了他。”

道墟沉默不语。

——

浮云山,地宫附近,鬼面人提着锣鼓遍地敲打,边敲边将慕皋溯的话传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