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沫进入到马车里坐回了到原位,怀中的离苏依旧却因她回到马车中再次开始哭闹不止,有丝毫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可她这会儿没有心思去理会。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她刚才看到那个人似乎吐血晕倒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吐血?

是心灰意冷?还是悲不自胜?是心胆俱裂?还是万念俱灰?苏清沫很难想象得出来,为什么这些种种让人震惊难忘的神情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

而她之前所出现的心痛反应,维持到现在还没有消退,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节奏。

胸膛内部的那一颗心脏似乎正被人用手死死的揪住,不停的收紧再收紧,痛的她几乎连呼吸都困难。

她这是怎么了?这几个月锻炼身体时,哪怕是在做着最激烈的身体运动,她也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有问题。可这明明就有点儿像是患了心绞痛的反应。

苏清沫一手死死的用力的按住胸口,似乎只要这样她就能好受一些,心,就减轻一些痛楚。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张氏焦急担忧的呼唤声在耳朵边响起,怀中的离苏和被张氏抱着的离沫似乎是也感受到她此时的状况,两个孩子的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她想要去安抚孩子,让他们不要害怕不要哭,想要对张氏说不用为她担心,却发现她此时连张开嘴巴的力量都没有。

整个人浑身就像是被电击透过一样,一丝的力量都被抽走,软绵绵的身体渐渐瘫软在马车上。可哪怕是如此,她也依旧没有要松开抱着离苏的那只手,她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旦松手就会摔倒孩子。

脑海中的思维越发的混乱,直到再也坚持不住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距离景里城一百里处的山水县城里某一家客栈的厢房里,张氏正坐床榻旁边,在水盆里拧干了一块白棉帕子,再将其折叠成长条形,放置在苏清沫的额头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将棉帕子拿下来,放在水里搓洗了一下,再度拧干,折叠成长条形放回到苏清沫的额头上,帮助她降温。

这时厢房门被人推开,只见周清云一手拿着一个奶瓶一手抱着一个哭闹不停的孩子走了进来。张氏见他抱着离苏进来,便赶忙走上前把他接过去抱在怀里安抚着。

离苏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停止了哭闹,窝在张氏的怀中时不时的抽搐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张氏,一张小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一看就知道他是饿了。

张氏便把周清云手中拿着的奶瓶接过去开始喂离苏喝奶,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周清云怎么喂离苏喝奶,离苏都是偏头避开,张着小嘴大哭。让周清云也无能为力,只能抱过来找张氏。

周清云此时见孩子在张氏的安抚下,不仅不哭了还愿意喝奶了,眼中便有些黯然。

见张氏眼下的青影,知道她这会儿肯定也是疲惫不堪,便一脸抱歉的对张氏解释道:“他刚才醒后,我便让人依着你之前的吩咐给他准备了羊奶喂他,结果他一口不喝,似乎也不太愿意让我抱。”

张氏冲周清云点头道谢,给了一个很官方的回答:“有劳周公子费心了,这两个孩子向来都比较认生。”

抬头见眼前这个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男人脸上尽是疲惫,便又接着道:“这两天给周公子添麻烦了,我代妹妹向您道谢。”说完冲着周清云便要跪下去行一个大礼。

周清云见此赶忙扶她起来:“大姐这是在做什么?安云以前与我的关系本来就是交谊非浅,大姐如今这般客气,到是让我有些难以自处了。”

张氏见他这般说,便也没有坚持。抱着离苏坐在床边沿,一边扶着奶瓶给离苏喂奶,一边看向已经昏迷了近两天的苏清沫,眼中全是心疼与担忧的神色。

妹妹自在马车上昏迷后到现在两天了,期间还不停的发着高烧。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在这个山水县里滞留了两天。

随行的大夫说妹妹这是因为突然间心神失守,精力受损,使得邪气入体故而引发了风寒。说是吃几帖药便好,可这都两天了,现在烧虽然退了,人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唉……张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周清云自进屋起,眼神便时不时的在苏清沫那张还未褪去易容之物的黄脸上停留片刻。这会儿听到张氏在叹息,便出声安慰道:“大姐不必担忧,大夫说安云她没什么大问题,只要烧退了就成。现在没醒过来也是因为她这些时日心力劳累过度的原因。她……会没事的。”他也决不会让她有事。

“嗯。”张氏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喝奶的离苏,想还有两个孩子,便又道:“还请周公子帮我把二娃和那个孩子也带过来吧。免得他们一会儿闹得您也休息不好。”

“这怎么行,安云现在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而这里也还需要大姐来看护,还是待大姐一会儿把这孩子哄睡着了,我再抱他回我那间房去睡吧。”

张氏摇头:“无碍的,抱过来吧,平日里这两个孩子也是极喜欢在他们娘亲身边睡觉的。说不定妹妹感受到两个孩子在身边陪伴她,她会很快醒过来也不一定呢。”

她这话一出,周清云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本来他想着趁着这两天与这两个孩子好好亲近一翻,结果……

他的视线在苏清沫那皱起眉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睡梦中的苏清沫感觉自己很累,整个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压的都要喘不过气儿来一般。

满脑子里都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他那悲痛绝望的哀求与咆哮声,一遍遍烙印在她的心口处,每一遍她的那颗心都因他的话而绞痛的鲜血淋漓。

“苏清沫,不管你信与不信,本宫都告诉你,在本宫的心里,天下之重,不及你。孩子之重,依旧不及你!”

“苍天在上,日月可鉴,我离青今日在此发下毒誓,这一生,若违背了那个誓言,就让离青以后日日出门遇祸,夜夜恶梦缠身。寿命超不过三十,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且永世都不得超生!”

“苍天在上,日月可鉴,我离青以心头血再次发下一毒誓,眼前这位与我血液相合的女子,离青愿将她奉为离青此生的心魔。若求而不得,便让我离青日夜受心魔啃噬心脉之苦。同理,若她最后嫁予他人,辜负我离青,便让她日夜承受……之痛!”

“苏清沫,你竟然敢!该死的!你怎么可以?啊!啊啊啊!”

“苏清沫!苏清沫!苏清沫!别松手,答应本宫不要松手好不好?好不好?本宫,求你……求你千万不要松手……”

“我的名字叫苏清沫,我的夫君叫离青,我孩子的名字叫离苏和离浅,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了。离青,你会等着我回来的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苏清沫!你怎么可以?本宫不会放过你!”

“你一定要给本宫活着回来!本宫等着你回来!”

昏迷中的苏清沫摇晃着头,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痛苦的梦呓:“不要,不要不要……啊!”

终于她挣脱了困境猛然睁开了双眼,额头上的帕子也掉了下来。

她的双眼才从一开始的迷惑恢复到一片清明,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是大亮,看到入目的一切与她刚刚切身体会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刚才是在做梦。

侧头看到她的身侧躺着已经睡着的离苏与离沫,而张氏也趴在她的床边沿睡着了。她的心中被一片柔软所取代,双眼渐渐柔和了起来。

只是为何梦中的一切会是那般的真实?

她现在都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那如一片落叶般,飘落着掉进滚滚翻涌的幽暗河流之中。那坠落时的风声在耳朵边咧咧作响,甚至是身上披着的那件雪色狐袭披风,被急风给吹的四处飞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