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才一上车,就觉得一股子暖风扑面而来,时已至深秋,马车上燃了小巧的黄铜暖炉,里头点着上等的银霜炭,碳上放了香片,随着炉火的燃烧,一种淡淡的清香萦绕开来。√∟頂點小說,

今日白希云陪皇帝下的是围棋,刚落下一白子,便听见二皇子上了马车,回眸对他亲切一笑。

二皇子也回了一笑,先给皇帝行了礼,随即挨着白希云坐下,笑道:“父皇又遇上敌手了。”

“可不是,和这小子下棋有意思。”皇帝落下一棋,端起粉蝶茶碗吃了一口茶,在二皇子面前丝毫不吝啬对白希云的喜爱,一反平日里铁面帝王的模样,笑着道:“他的头脑清楚,走一步能看出十步去,而且会下套子,会使绊子,最要紧的是他知道何时收放,总吊着人心,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一下,或者在你即将毛躁的恼羞成怒的时候给个甜枣。你这位伴读可真真了不得。”

二皇子很少看到皇帝如此眉飞色舞的夸赞一个人的模样。至少皇帝对他来说一直是个严肃的君王,一个严父。

皇帝对白希云的夸奖有多中肯他当然知道,自小他就知道白希云是聪明绝顶的。只不过身体孱弱,极度的限制了他的发展。二皇子一直觉得这是他好友的可怜之处,是以对他多方施以援手,现在他身子渐好了,才能也显现了出来,他心里却感觉有些复杂,分不清是纯粹的高兴,还是稍微又那么一点疙瘩。

但总归还是替他高兴的。

“父皇说的是,子衿自小读书时就聪慧过人。我们念的一样的书,顾师傅总是夸赞他。”二皇子微笑。

皇帝闻言来了兴致,“哦?你给朕说说顾卿家都怎么说他?”

皇帝如此兴致勃勃的模样极为少见,白希云虽然伴驾时间不长,但对他性子也有些了解,恐怕这般兴奋且好奇的对一个人是极为罕见的,他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也知道出头鸟先死的道理,尤其还是与二皇子这个“正牌”皇子在一处呢。

二皇子心里恐怕一直存着身世之谜,不论信与不信,在这样任由皇帝捧着他,都是祸不是福。

“皇上,德王殿下古道热肠又心底淳善,自小就一直照顾微臣,现在这明显是在您跟前说臣的好话。”白希云叹息道:“臣的当年的身体状况,即便读书能读出什么来?顾师傅时常说我‘聪慧有余,急智不足’,加之身体状况,往后若走正当途径难成大器。”

“这老东西,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是若走正当途径难成大器。”皇帝十分看好白希云,顾进忠虽是一代大儒,皇帝非常器重,却也知道顾进忠就是个木讷的酸人,平日里迂腐的惯了,对白希云的评价在他看来也太过不切实际。

二皇子闻言百味陈杂,他们这些正牌的皇子,自小到大也没有谁受过这样的夸赞。

但是白希云方才的解释,却足以表明了他的心思,倒是让二皇子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白希云便继续一面闲聊,一面与皇帝手谈,二皇子陪在一旁观战,虽然观棋不语,却也在心中描摹着每一步,若是他的话他会怎么走。有些时候他不明白白希云原本可以获胜的棋子,为何又要自己送上破绽,有些时候也看不懂他的棋路却莫名其妙的赢了。

不过待到一盘棋分了胜负,皇帝以一子之差赢了白希云,不仅拍着膝盖哈哈大笑时,二皇子隐约明白了皇帝为何这么喜欢和白希云下棋。

于谋算攻心之上,白希云果真胜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