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还有人让我相思。”赵青河要笑不笑,嘴角撇上天去,嘲讽之意如滔滔江水,往董师爷那张被打肿的脸奔去,“不像你,要不是捱不过这回,就成无牵无挂孤魂野鬼了。”

董师爷骂道,“屁!你才孤魂野鬼!话说回来,我真死了,你也别想开脱,小爷纠缠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娘的,平时把自己吹成武林高手,遇七八个壮家伙就被打趴了,害得小爷受你连累…...”

“这位董师爷,你有完没完?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没挨几拳便晕死过去,比我昏厥得还早,居然好意思怪别人。”

实在听不下去,另一同屋卞茗珍嗤笑。这是“遇人不淑”?想她从前知书达理,说话都不大声,如今却敢于争论对错。不知怎么,心里爽气极了。

“我们仨里,就你最没用。”不提还好,提起来,董霖一肚子气,“那会儿我让你装晕,你举个板凳算怎么回事?当谁不知道你是母老虎,非要发发雌威。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我在你家旁边蹲了几日,没喝上你一口茶,他一来,你还给送饭。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这辈子就别想了,人家苏娘比你强百倍,又温柔又聪明,又乖巧又伶俐,一双手有绝技……”

赵青河重新闭上眼,这几日虽过得慢,听这两人斗来斗去,倒也不算无聊。要说董霖,还真够义气,赞得夏苏天下无双,他喜欢!他放在心尖尖的人儿,当然得是独一无二,谁也代替不了的。

被关进来那日,鲁七娘子喂了他一顿鞭子,还放狠话隔日要剥他的皮。不过,第二日没见鲁七娘子来剥皮,反而是那个阴脸的老纪来拷问,让他招出另七幅画藏哪儿。他假装撑不住,说出苏州赵府四个字,这几日就突然清静了,只有送饭的汉子露脸,让他的计划没法进行。

原本,赵青河就是故意被抓,混进来探对手大本营的。

他有强烈的直觉,在冯保和胡子等人完蛋之后,自己离涵画馆的“大东家”只差一步。虽然并没料到卞茗珍也会被抓进来,但他做事,一向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到了这个地步,无心考虑他人安危,反正还有董师爷那“老百姓的官”操心。

今日来送早饭的家伙,无意透露一句“吃饱喝足好上路”,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利用价值即将实现。

这伙人一直都唯利是图,如果没有他制造的香饵,不可能好吃好住供着,早在袭击他的那晚就往死里砍了。他也是仗着这一点,装孬被捉,陷自己于这间地牢之中。

从假人质变成了真人质,这要让他猜得话,多半是夏苏那里发生了变故。

除了他和董霖,就只有夏苏知道,卞家的江南卷八幅子虚乌有,而且她造得那幅《天山樵夫遇仙图》最具灵气,至于另外七幅,是像方掌柜那样的鉴定高手,一定能瞧出破绽的普通仿片。夏苏自然比谁都清楚,那样的画,充个数填个匣子,骗骗鲁七娘子和老纪可以,真到了救人质的时候,根本不管用。

五日,比他预计的时日要久,却恰恰证实一点,夏苏争取到了时间。这会儿,那份价值十万两的“至宝”应该已经装箱了吧。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该信自己,还是该信夏苏?

何时何地逆袭反击,关乎这里三条性命,而且时机一旦把握精准,几乎就能直捣黄龙。

问头脑,头脑必定选自己,那姑娘偏才严重,不是干捕头的料,很可能天真认为照那伙人说得做,到了时间,拿画换人就好了。问心,心却没出息地选那姑娘。她跟他过了半年日子,没看过猪跑,也看过他跑吧,总能学到一点点危机处理。

忽听外头来了一串急促的足音,赵青河立时睁眼,正经对董霖作个噤声的手势。

董霖关键时候不糊涂,反见卞茗珍还要开口,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低道一字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