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吴大太太,真巧。”杨夫人笑道。

吴老夫人银发一盘,保养得宜,脸上不见老,目光湛湛,与福敦敦的赵府老太太相比,更有一种说一不二的盛气威仪。

夏苏后来才知吴老太爷过世早,吴府就靠老夫人当家,书香门第名望不落,同时还富甲一方,成为江南实至名归的一大望族。

吴老太太生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做官,女儿做官太太,三个儿媳轮流来江南陪她,女儿们也极孝,但老太太并不偏心当官的子孙,反倒因吴其晗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得她亲自教养,最重视他。

在吴老夫人的强大气质下,吴大太太显得黯淡些,儿媳的身份,竟比赵九娘这个新媳妇还要清晰,跟在老夫人身后,小心伺候之感。

“秀芝啊。”看似威严的老夫人一开口,全无盛气凌人,声音爽朗明快,“你这是当了婆婆心里得意,一定要显摆显摆,所以出来掏银子买小辈一声好?”

杨夫人笑得云髻摇,礼数却做足,鞠弯了腰,才回道,“老夫人火眼睛睛,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就怕银子砸下去不见水花,如今的孩子刁着哪。”转头冲自家姑娘们招手,“且别挑了,快来给吴老夫人见礼。”

岑雪敏早跟着杨夫人过来了,最先作福礼,甜柔柔喊人。

吴老夫人淡然点头,吴大太太却瞧着岑雪敏很是喜欢,问杨夫人这是她大女儿否。原来吴大太太京里杭州两头跑,平时又多与官太太打交道,不熟杨家,也不识杨夫人。

夏苏分明见吴老夫人眉头轻蹙而过,显然对大儿媳这么问法觉得不满。

杨夫人涵养却极好,简单又不失亲切,为吴老夫人和吴大太太一一介绍过去,最后说到夏苏,“夏姑娘同她义兄也居赵府之内,她又与九娘十分知心,这回同来探望九娘。”

夏苏顿然发现自己被盯,吴大太太的眼神几乎生吞活剥了她,而吴老夫人的目光说不上严苛,也相当缜密,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令她心里不由起毛。

两人神情变化得厉害,引起杨夫人侧目,即便最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气氛僵滞,刹那冷场的莫名所以。惟有“罪魁祸首”吴其晗,含笑不语,立在夏苏身旁,半寸不移。

“夏姑娘哪里人——”吴大太太尖锐的音调虽打破了沉寂,却只让所有或好奇或疑窦的矛头都明明白白指向夏苏而已。

吴老夫人打断儿媳的尖锐,将目光从夏苏身上调开,与吴其晗的视线碰到又撞离,转瞬神情波澜不惊,对杨夫人笑道,“瞧瞧你,一群漂亮女儿围绕,挑个首饰都能说笑半晌,好不热闹。不似我,孙女离得远,只得这个臭小子在身边,逛绸缎庄子成衣铺子首饰店,不到片刻就抱怨脚酸,烦得我赶人,简直正中他下怀,溜得飞快。”

杨夫人终知吴其晗身份,心思还在他和夏苏之间打转,说话却端稳了。

“这就是您的二孙儿吧?吴府二公子,闻名遐迩,我更听老爷提起过多次,每回都对他赞不绝口。您说他不爱逛这些铺子,我瞧着却比我家的耐心得多,这就陪着您不止片刻了。”

吴大太太忍不住,“他哪里是陪着我们——”

吴老夫人再度打断,看长媳的眼神包含严厉,语气如常,“当着人面,好歹要做个孝顺的样子。今日遇到杨夫人正好,你才挑过聘礼,帮我过过眼。如今时兴什么样式,小姑娘们又喜欢什么样式,你大概要比我知道得多。”

吴大太太脸色铁青,“婆婆,您还当真顺着他……”让吴老夫人一眼削去尾话,但她脾性还挺大,“媳妇有些不舒服,容媳妇先回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