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赵府财力不支,从这间屋子到整个园子,是绝对瞧不出端倪的。

如大太太所说的,都现成,因为样样都是新置,大到床,小到汤匙。

想也想不到的礼遇,连泰婶都不习惯,开头两日居然还把饭菜做焦了,说厨房太新,看那些上好的瓷具,一时有点眼晕。

不但园里物什换过,还添了一驾新车,两匹上品良马。

夏苏回大太太说不缺人手了,大太太也没有半点不高兴,连同乔家人的月钱一起算在内,支给她这月的用度。她实在好奇,以为赵府没那么富余,可能大太太很富裕,贴这些银子算是小意思。

但据泰婶听到的,又不是那么回事。

大太太娘家不穷,却也没富到任大太太随意挥霍嫁妆的地步。

不管怎么看,这对远亲长辈在赵青河的新居上大费银钱,用意越发明显。

什么用意?

招女婿的用意。

要不是小两口今后的新居,为何要这般下功夫呢?

笃笃笃!有人敲响了窗缘。

夏苏想起让她换夜行衣的人,轻努嘴,心想他有什么好不耐烦的,又不是她求他带着出门。

只是想归想,她清楚越夜越精神的怪胎自己,在连着几日闭门画画之后,也是时候出去透个气了。

捉了又大又长的外衫穿上,将里头的黑衣藏妥,夏苏走到外面。

敲窗的男子立于彩石路间,手里的琉璃盏映得他脚下五光十色,照亮他一身墨青。无纹无案的旧衫,英武飒飒的身段,以夜色为幕。冷风,斜影,立势如刀,寒魄出彩华,轻轻松松勾勒出一幅潇洒之极的人物。

夏苏小时候还自己作画,摹画的天赋显现后,一直忙于揣摩各大名家的画风,全无精力自画,也没有动力。这晚,她却感觉为自己捉笔的一丝迫切。

“女子出门要精妆细扮,我很明白,不过妹妹出门与寻常女子不同,只要衣服颜色穿得对,蓬头垢面也无妨。哥哥不介意跟乞丐一道走,只要乞丐动作快,不用我大晚上喝风。”

只是此人一开口,什么迫切也没了,画中的人在心里碎成渣。

夏苏面无表情,“到底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保准妹妹喜欢。”赵青河也把夏苏看得很仔细,心头哀叹,“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挺秀气的姑娘装在麻袋里,就没入眼之处了。”

不但心叹,还口叹。

夏苏向赵青河从容走去,“不小心”踩到某人的脚上,挑选了最不能忍重的脚趾部分,脚尖反复拧转,并压上体重,看他张大嘴喊不出疼的样子,才慢慢收回脚,走过去,背对他轻飘飘一句,“哟,天太黑,不小心。”

赵青河真没想到,她的小身板小气力还能把自己踩疼,但就跟龟壳的坚硬一样,脚上传来无法忍受的痛楚。

他抱脚揉鞋,出于大男人的心理,不能喊,也不能报复回去,只能龇牙咧嘴,对着空气疼翻了白眼。

车,仍老。马,仍老。人,有情。

夏苏嘴里不说,却挺欣赏赵青河仍用老马老车的做法,喜新,也别厌旧。

约摸行了半个时辰,在东南城边的一条小巷停车。赵青河说要步行了,夏苏就慢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