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秦低着头,一言未发,鼻子一酸:“是,孩儿知道。孩儿这些年一直在县城里学艺,学了几手活计,略有小成。过些日子,可能要去平州首府,日后想再回来也难了,所以特地回来拜见爹娘,不敢在家中久待。”

听到叶秦说不久之后会离开,叶父喉间哽咽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撇过此事暂且不谈,叶秦又问及老爹腿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叶母连忙道:“前些日子上山,你爹上山,被几头土狼追赶,一不小心伤了腿。好在几个叔叔伯伯在,把你爹给救了回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草药难找,娘又上不了山,这伤便一直拖着。晚上你先去谢过几位叔伯才是。”

叶秦点了点头。

叶秦难得回来,叶母乐滋滋的生火做饭,把叶秦从县城带回来的一些腊肉也煮了,做成糙米肉粥。一家人围着吃了一顿团圆饭。叶秦趁着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把一颗降露丹捏碎,洒在了饭菜上面。降露丹是修仙灵丹,对凡人更是有祛病延年之效,令人精气神旺盛。至少可以让一家人无病无痛,平平安安的生活。

晚饭之后,他往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也丢了一粒降露丹,也算是他对村里乡亲的一份报答了。然后挨家挨户串门,拜访村里的叔叔伯伯。

村民们各个无比的欢喜,热切招待,知道叶秦在县城里学过艺,甚至还有想把自家女儿嫁给叶秦。村里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门口朝叶秦张望,扭扭捏捏,脸色羞红。叶秦虽然相貌普通,但在这村里也算得上朴质清秀,是少有的长的还算标致的少年。

叶秦哭笑不得,拜谢了各屋的叔伯,将这些婉拒了过去。

当晚,他披着娘亲送来的厚厚的旧棉袄,在叶家祖宗祠堂内跪了一晚,以示反省己过。对他来说,跪上一晚,倒也算不得什么。

他有幸再一次看到了供奉在叶家祠堂内,用木盒装着的一册自传书谱——叶家十代以前的一名秀才祖宗,传给子孙后辈的书。

这书沾满了灰尘,腐朽不堪,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几个能看的懂。

书上记载了一些简单的事情,勉强可以看的明白:十代之前,叶氏曾经是竹岐县城里一户读书平民人家,后来为了避兵灾之难,和其他几十户平民百姓一起逃到了这穷山僻壤的地方过活。那秀才祖宗历经苦难,留书告诫叶氏后人,在这穷乡野壤之地安稳住下,若是后辈子孙离乡外出,则须安分守己,隐忍低调过活,勿要与官吏争,不得与兵寇斗。

叶秦看完,合上书,闭目冥思许久,心中微叹。

这世道,不争,不斗,怎么过活?

十代之前竹岐县城有兵灾之乱,十代之后竹岐县城有帮会之乱,哪里有个尽头?乱世之中,哪里又有什么平静的地方?好在这村地处穷山僻壤,虽然穷苦,但是至少没有什么兵匪和江湖中人来这里,也勉强算得上平安之地。

虽然这样想,他心里却在苦思着让叶家以及这个山沟小村在这世道生存下去的长久之计。

叶秦暗想了许久,这长久之计,无外乎文武二道。

他取了一柄小刀,从外面山岭寻了一块坚硬的岩石,削为一尺长宽、二寸厚的石书,在石上刻上蚊蝇小字,奋笔疾书,留在祠堂,给后人为纪念。

他本来想刻下《坐忘经》功法残卷一篇,但是思绪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动手。修仙之途的凶险不知道比世俗凡人超过多少倍,留下一篇功法祸福难料,对叶氏后人未必是福,还是一切随其自然吧。

第二日,他让大牛花几个钱去附近的镇上请一个穷书生来村里教书识字。再把几册从县城集市买来的低级武功秘笈,拿给大牛和同乡的伙伴,让他们自己去学,然后教给村里的其他人,锻炼筋骨,日后纵然遇到豺狼,也有防身的办法。只要推行这文武二道,过上数年、数十年,村里的境况或许能有所改变,他就算离开了也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