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了,晚上近十二点了。 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灯光并没有太过明亮,打向了他的半边英俊脸庞,沿着那抹光芒的轮廓,他的眼底是一抹凝神专注。而一旁的烟缸里,已经掐灭了许多烟蒂。显然,他今晚又抽了不少烟。 顾敏走到他身边,将水杯放下,她轻声问道,“还没有忙好吗?” 唐仁修不疾不徐抬眸,笑着回道,“快了。” “又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我给你冲了杯蜂蜜水润润喉咙吧。”顾敏却是担心他的健康,督促了一声。 那台灯晕染开柔柔暖暖的光芒,将她整个人也烘托的柔软,她关怀的眼眸,让唐仁修紧凝的眼眸松开,他的声音也柔了几分,却带着些沙哑呢喃的意味,“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么?恩?”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带着某些深意,顾敏脸上一红,“我在看书。” “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唐仁修随口一问,说话之间,他已经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顷刻之间,顾敏就被他圈在了胸膛里,而她整个人也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的气息就这么包—围了她,充斥在她的周遭,她报了个书名,“《基督山伯爵》,你看过吗?” “大仲马的代表作。”唐仁修一边抽着烟,一边和她聊起天来了。 “我好佩服唐泰斯,越狱后找到了宝藏,成为了巨富。改名叫基督山伯爵,又经过精心策划,不仅报答了恩人,还惩罚了仇人。他的一生,真的是好传奇。”顾敏向往说道。 “看来你挺喜欢他这个角色。”唐仁修应道。 “是挺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法里亚神甫。如果不是他向唐泰斯传授各种知识,还在临终前把埋于基督山岛上的一批宝藏秘密告诉了他,那么唐泰斯就不可能成就这样的传奇了。”她的眼中有了光彩,熠熠生辉。 唐仁修眼眸微眯,笑着打趣,“所以,你现在是决定要移情别恋了?” “……我哪有。”顾敏无奈回了一句,视线瞥见他打开的电脑液晶屏幕,只见上面是一组组密密麻麻的数据,交织着五颜六色的数据指示线,让人眼花缭乱。 她也知道在家里谈公事不好,而且项目数据都是需要保密的,于是她拍了拍他的手,就要从他的腿上下去,“我要回房间了。” “不给你回去。”他却霸住她不放。 “你不睡觉,难道也不让我睡吗?”顾敏笑问。 唐仁修眉宇一挑,“陪我坐一会儿,等我抽完这支烟。” 于是,顾敏也就继续留着没有走。 “你瞧瞧,这是第二期的工程进度。”唐仁修的视线一转,望向了屏幕。 他这么一呼喊,顾敏便也扭头去瞧,忍不住发出感叹,“进度比第一期快了好多。” “熟能生巧,这是当然。”唐仁修温声开口,却依旧颇有不满,“不过,这个进度依然不在理想速度之内。想要跟上第一期,这一期就要更加快速完工。” 顾敏自然也是明白,只是这么随意的一瞧,却是瞧出了一些诧异。 她诧异问道,“哎?这组数据,怎么进度这么慢?” “这是你们富蓝三组呈报上来的数据,张经理选的人不合格。”他注视着那组数据,眼中凉漠。 三组的数据?那不就是原先夏译管理的那一组吗? 一提到这里,顾敏迟疑了下,开口说道,“其实,夏主管的工作能力挺强的……” 唐仁修原先还温煦的表情一下子凝敛,“你现在是在为他求情?” “我也不是为他求情……”顾敏确实是为难,她想了想如实说道,“只是之前一直都是他在管理三组的,被调职后,虽然找了新人来接手,可是毕竟不比他熟悉项目,进度上肯定会慢……” 他却仿佛对她的话语丁点也没有听进去,“所以,你是对我将他除名的决定有异议?” “不,我只是觉得他的能力挺强的,这样挺可惜的……”顾敏急忙解释。 “可惜?”唐仁修的嘴角那抹笑容愈发冷了,“你舍不得?” 舍不得?这又扯到哪里去了? “连公私都不能分清楚的人,又有什么能力胜任?”他一句话刺了过来,顾敏一时间僵住。 他这个样子,哪来像是没有误会? 分明就是火气很大! 顾敏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开口,“你不是说你没有误会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也对他说明白了,他也知道,我和他只会是朋友……” “呵,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公私不分吗?”他轻笑了一声,眼中的温度冷到不行。 顾敏蹙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给我闭嘴!”唐仁修喝了一声。 突然,他是那样厌烦,厌烦从她的口中听到,那些袒护别的男人的话语。 “仁修……”顾敏轻声呼喊,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唐仁修却已经松开了手,更是冷冷一声,“出去!” “我……”顾敏急忙起身。 “回房间去!现在,立刻,马上!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唐仁修厉喝出声。 …… 宁静的清晨,顾敏在餐桌上用着早餐。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要把先生喊醒吗?”张姐询问。 顾敏却是想着昨天晚上他一定熬夜到很晚,有些不忍,便笑着回道,“不用了,让他再睡一会儿吧,等八点的时候再叫他好了。” “是。” 顾敏用过早餐,唐仁修还没有起来,她想了想,每天让他起早送她去上班,也是难为他了。 “张姐,你告诉先生一声,今天我自己去上班了。” “好。” 离开公寓,顾敏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才来到了公车站。 等待着巴士前来,心中却也烦恼。 昨天晚上,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分房睡。 顾敏还未能搞明白,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这几天天气愈发寒冷,有强劲冷气流来袭。 工地这边就更加冷了。 顾敏没什么胃口,大概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冻着了。 可能是因为,没有了那个人的怀抱。 她觉得比往常有点冷。 “哎,夏主管被派走了,不然的话,有他在聊聊天也不错啊!”小宁将饭盒搁在腿上吃着,满嘴的饭含糊不清说道。 之前每到午餐时间,夏译就会替她们拿饭,然后三人就转到这里来吃。想当然的,也会闲谈聊天。现在夏译被除名了,也难免会闷下来了。 顾敏只吃了几口,就收起了筷子。 “敏姐,怎么吃这么少?”小宁诧异问道。 顾敏将饭盒放到一边,笑着说道,“恩,吃不下,我也饱了。” “这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快多吃点!”小宁一个劲的催促。 “没事,就当是减肥了。”顾敏笑笑,拿过水来喝。 “开玩笑吧,我才要减肥!”小宁发出抗议。 顾敏将盒饭收起,“你慢慢吃,我去走走。” 顾敏闲散地散着步,走在冬日的阳光底下。她搓了搓手,揣在口袋里。 可是双手冷冰冰的,口袋里也是冷冷的,没有温度。 突然,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怎么不去吃饭。” 顾敏诧异回头,却见是唐仁修。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站,罩下大片的阴影,高大而不凡。一双温润眼眸,被那片阴影覆盖着。他无声无息地走在她的后边,而她竟然都不知道。 顾敏微笑着说,“我已经吃过了。” “这么快?” “恩。” “你是吃过了,还是根本就没怎么吃?”他语气平平。 “最近胃口不好。”其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感冒了…… “没有人陪你,连饭也吃不下了。”他略微嘲讽地下定论。 他是在指夏译? 顾敏本来没有多作联想,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怀疑揣测,“你是故意把夏译除名的吗?” 唇边是一抹泰然若定的微笑,唐仁修温润的俊脸上,那神情却是淡漠冷傲的。 他不疾不徐一句,撇得一干二净,“是他公私不分,就应该受到处罚。” 顾敏却觉得并不是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而已,顿了顿道,“那么你呢,你又公私分明了吗?” 此话一出,唐仁修眼眸一凝。 他的确是料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这样反问。 而她的下一句话,更让他瞳孔一缩。 “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对。”顾敏揣在口袋里的手轻握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唐仁修的眼睛瞬间眯起成一条缝隙,透过那缝隙里瞧着她,只见她的头发在风中飘动飞扬。那双眼睛,却是明媚到了比阳光还要刺目的地步。这样的义正言辞,是有多恋恋不舍,为了一个多年后久别重逢的男人。 呵,又要再踏多一条船了吗? 唐仁修眼眸一冷,望着她道,“对不对,是由我这个上级说了算,而你,只需要服从命令。” 他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顾敏定住了步伐,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于眼底,她只觉得鼻尖一酸,一下没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样白茫茫的冬日,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