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克定不多让周睿了,三个人坐到炕上,你一杯我一杯,连喝了四五杯酒,熊克定酒入愁肠,化作一声叹息,“大郎啊,老余说了,你也不是外人,唉,这事儿,稍微外人一点,我都不敢吐半个字。”

周睿捏着杯子,凝神听熊克定说话。老余好酒量浅,这会儿没敢放开量,抿一口酒,吃一口猪头肉,听了熊克定的话,跟着长叹了口气。

“老樊今天没来,我没让他来,倒不是怕他嘴巴不牢,我跟老樊过命的交情,我信得过他,他也不是乱说的人,可这事,一来,他知道了除了害怕屁用没有,二来,他心眼少,我是怕他万一被人盯上了,套个话什么的……他心眼少。”熊克定看起来还有几分犹豫,或者不知道从何说起,先扯樊伯韬。

周睿抿着酒,只专注听着,耐心等熊克定说入正题。

“大郎入府晚,好些事不知道,我跟老余有点不一样,老余是跟着他师父,在扬州入幕淮南王府的,后来他师父云游四方,再没回来,老余……人是挺好,就是手里没活,好在王爷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他一个月才五百个大钱,养着也就养着了……”

“你这是什么话?”老余老脸一红,不干了,“你说你的正事,你扯我干什么?净瞎扯!”

周睿笑着替余书圆场,“象老余这样的阴阳生,就是那句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准一次就足够了,我总觉得,老余总有一天要派大用场。”

“听到没有?你听听人家大郎这话,多明白的人!别扯我,说你的正事。”余书听的受用极了,狠狠的横了熊克定好几眼。

“我就是说,老余是王府的人,我和老樊不是,唉,我不会说话,不是说不是王府的人,我和老樊,是当初跟着先王妃陪嫁到淮南王府的,我四叔是半路上被袁家收进府的家将,我四叔是自己从家里跑出去吃粮当兵的,后来投到袁家,衣锦还乡时,我们熊家,就我一个还没死,我命大,多撑了一天,撑到了四叔到家,把我接走,从此,就是我们叔侄俩相依为命……”

熊克定说的伤感起来,周睿想着自家,脸上的凄然更浓,他们周家,如今也只有他一个了。

“四叔娶过一房媳妇,生头生子那天,一尸两命,四叔差点疯了,后来,就没再娶,先王妃出嫁时,府里挑陪嫁家将,就把我和四叔挑上了,唉,象我们这样没有根基的,娘家愿意给,婆家愿意要,扯远了,就是这样,说起来,我是出身袁家。”

熊克定又喝了两杯酒,周睿隐隐有些明白了,他这难为,只怕就难为在出身袁家上。

“这趟跟世子爷四爷回来,其实袁家也没什么能走动的旧交了,不过咱们这趟回来,要仰仗袁家的地方多,我这么想着,就多走了两趟,到第三回,可巧不巧,出门的时候就碰到了袁廷尉,袁廷尉停车问了我几句,说正好有事,就把我叫了进去。”

熊克定声音低沉,周睿上身微微绷起,听的极其专注。他没看错,熊克定是个心思清明的,这个好巧不巧,他知道是怎么个好巧不巧。

“也没说什么,就问了世子爷在扬州的饮食起居,也就半盅茶的功夫,就打发我出来了,我当时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没敢全松下,果不其然,隔了两天,袁府管事在街上好巧不巧的遇到我,说奉了廷尉的吩咐,正要去寻我,就把我带到了袁府。唉。”熊克定叹了口气,“这一回,袁廷尉问了我半天,说要给我娶房媳妇。”

周睿舒了口气,往后靠到墙上,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袁家想把熊克定再拉回怀里去,大约还不止熊克定一个,这座淮南王府,世子爷和四爷身边,能拉回袁家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