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茂清晨从摘星楼出去时躲躲闪闪的, 但当他回到侍从们居住的地方时, 虽然没人说话,但门口、窗口全是人。

他们都在看他。

胡茂知道原因。他们这些人虽然被选为公主的男宠, 并且公主从商城回到乐城还把他们带回来了,但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摸过公主的衣角。

以前他们都很服气。因为公主的眼前有姜长史、白公子,以前还有蒋公子。他们怎么比得上?

突然之间,昨晚他被人叫走,又是今天早上才回来……

胡茂只觉得浑身发寒。

他怕被人悄悄勒死, 或者趁他睡觉用被子闷死他。

他和其余十五个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现在他站在门前,竟然不敢进去。

这时一个小童跑过来, 看到他后,露出狡猾的笑,故意跑到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角大声问他:“公主说, 今天你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想吃什么?”

胡茂的口水顿时就要涌出来了!诚然, 公主从没有饿着他们,可他们也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平时的饭只是干饼就酱, 现在天冷, 会有一碗肉汤。

他想吃肉了。

他已经忘了肉是什么味了, 鸡肉、鸭肉、羊肉、鱼……什么都行, 他想吃肉!

“狗……狗头丸。”他咽着口水说, 他听别人提过, 说这是公主让人制出的佳肴,是天上神仙才能尝到的美味。

小童笑着走了,胡茂壮着胆子进了屋,屋中没有点火取暖,因为住的人多,怕烧了东西。他们睡在地上,没有床榻,但每人都有一张七尺长一尺半宽的木板,这就是他们的“榻”了。

他的榻上被褥都是完整的,没的铺开。其他人的被子都是一个筒状。

他坐到榻上,连其他人的目光都顾不上了,一心都是狗头丸。

现在门口、窗口又站满了人。

他们看着他,好像他突然长了两只角。

但很快,门外的人齐刷刷的扭头向另一边望去,他们的脖子看起来都快扭断了,而那一边一定有一个非常、非常吸引他们的东西,让他们的目光没有片刻偏移。

接着,胡茂闻到了浓香!浓浓的、带着酱的咸味、鲜味的肉香!啊!

他瞪大眼睛,忍不住站起来跑出去。

小童提着双耳陶罐,身边跟着一堆人,都盯着他手中的陶罐。

小童连连驱赶都没用,于是他加快脚步,看起来像要摔了陶罐。

胡茂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抱住陶罐,烫得手心都要熟了都舍不得扔。

陶罐很沉,小童被他接过去顿时两手轻松,甩着手道:“特意给你用的这种罐子,里面有很多油汤!你可以多吃两天。”说罢,小童调皮的眨眨眼,扫了一圈围着胡茂虎视眈眈的人,蹦蹦跳跳的走了。

小童一走,这里的人立刻把胡茂给围住了,有性急的竟然伸手揭开了盖子,顿时比刚才更浓郁的热腾腾的炖肉香气扑面而来!

胡茂看这一群狼就要围上来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陶罐夺路而逃!等他跑回屋,跟在他身后的人迅速把门关上了,他回头一看,他这一屋的都进来了。

“快快快!放下放下!”

“我这里有饼!我存的!”

“快把门挡上!”

胡茂不敢在此时说不给他们吃,只好把罐子放下。

“我知道!这是猪肉啊!!公主竟然赐给你猪肉!!”一个在家中吃过猪肉的说。

“猪肉?”

“是豚吗?就是很难抓的?”

“黑黑的,浑身毛,很硬还刺手。”

“看这汤!这汤可比鸡汤、鸭汤的油还厚呢!”

一堆人围着罐子滴口水。

藏饼的那人把自己珍藏的十几个饼都拿出来了,都是咬过一口的,看来是他在自己吃饭时偷偷藏起来的。

大家都理解他。虽然公主从来不禁他们吃喝,但他们还是有藏食物的习惯。只要有吃的,什么时候都不怕。

罐子里是一指深的厚油,底下隐隐可以看到肉丸子冒出的头。

一个人吸着口水说:“这……这叫什么?”

胡茂说:“狗头丸……公主起名叫四喜丸子。”

“还是公主起的名字好!”

“就是……它好大啊!!”一个人看到胡茂用竹勺把肉丸子盛出来时忍不住大喊。

肉丸子超出他们想像的大!“怪不得叫狗头丸……”

像狗的头那么大的肉丸子……

咕咚一声,围着的人一起咽了口口水。

姜姬施施走进金潞宫时,先闻到了四喜丸子的香气。

这道菜在她指点屠豚做出来后,就被屠豚夸得天上有地上没有,她还以为是屠豚夸张,可是等龚香也对它赞不绝口之后,她就明白了,原来这道菜真的很受欢迎。

她不会做,只会吃。所以这丸子是她告诉屠豚“把猪肉剁碎团成团,先炸再浇上汁”

屠豚问团成多大的丸子?

她比划了一下,屠豚的眼睛就直了。做的时候他舍不得炸,费油啊,特别是好不容易炼出来的猪油,这油可难得了,炼出来雪白雪白的,浸了香料后还可以给公主用来擦手擦脸呢。所以他给她做就用炸的,给龚香他们做就用炖的。又因为没办法团成那么大的丸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团,他就像做粽子一样用大叶子把肉馅塞进去包成团,再用细麻绳绑紧,出锅后再解开麻绳,揭掉叶子。因为有这些工具,最后出炉的四喜丸子比她见过的还要大,被这些人起了个狗头丸的浑名。

龚香吃得肚歪,一大早就能吃到如此美食,真是神仙般的日子。跟他对坐一起用早饭的是奇云,叫姜姬说,自从买的猪送到之后,连奇云仿佛也胖了一些。

不过一天三顿……四顿,这么吃,不胖就奇怪了。

奇云看到姜姬来了,起身行礼。龚香站起来有点费劲,姜姬却不说免礼的话,等他行完礼后,她才说:“叔叔每天少吃一口,也不会连站起来都这么难了。我就怕再过半年,叔叔连站起来都要人扶着了。”

龚香摸着快要临盆的肚子,也有点发愁,最后一竟对着干干净净的陶盆发火:“如果不是这菜如此美味……!”

“以后,两天才能做一次。”姜姬立刻对蟠儿说。

“不行!”龚香立刻色变。

蟠儿笑着答应,不顾龚香在背后的呼喊,径直去吩咐灶下的屠豚了。

奇云看了这一场好戏就告辞了,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个有道行的隐士,是大王请来替先王点香烧纸的。

就是说,专门在姜元的灵前侍候,每天照顾着灯烛火油,按点给姜元烧烧纸什么的。是个闲差。

姜姬用这件事光明正大的从国库中要了两千金——每年。而灵前的灯烛火油也要花钱啊,这个是每年五千金。

……如何巧立名目的花钱,攒小金库,是一门学问。

如果现在坐在王座上的不是姜旦,她觉得自己一定离死不远了……也或许离她再一次杀王不远了。

因为她现在真的是花钱如流水,而且在看到成果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要这么花下去,甚至还不确定这够不够。

虽然现在铜矿在她手里了,但谁都知道,多印钱在国内花只会引起通货膨胀,是杀鸡取卵的蠢事,这时她就庆幸她周围有那么多国家,不跨海不跨洋的,坑起来是多么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