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秋分,沪城早上天亮的时间,仍要比东瓯市稍早一些。郭鹤龄年纪大了,睡眠时间减少,清晨五点多起来洗漱过后,先在自家院子里打了两趟太极,等缓缓收工,屋里爱睡懒觉的貌美小保姆小美,也总算起了床,然后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出门去给他买豆浆油条小笼包。

通常情况下,这份早餐小美自己要吃掉三分之二。

要是换做一般的沪城土著,家里有个这样的小保姆,估计试用期没过就给踢了。但在郭鹤龄家里,小美却长住了足足三年。从十五岁到今年十八岁,正儿八经的女大十八变,由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勾人模样。

郭鹤龄的小孙子过年时从国外回来,进家门后眼珠子就没少往小美身上瞥。

不过也难怪,神童小郭16岁大学毕业,今年刚满19。小美刚来郭鹤龄家时,小郭还满脑子只有傅里叶变形之类的玩意儿,但这几年在美帝资产阶级腐化生活的熏陶下,终于也捡起了做人的低级趣味,逐渐变成了满奈子只有脑子的翩翩少年。

郭鹤龄倒是不介意孙子找个保姆当老婆——门当户对的道理他当然懂,只是这一套,在他家里头不适用,关键还是孩子们之间,要互相喜欢。

“小美,要不你先去读个中专吧,我给你安排。”打完太极上了餐桌,郭鹤龄又老生常谈,两个月里第不知道多少次提起这件事来。小美初中读完就辍学了,因为远在某边远山区的双亲,在某次矿难中去世,然后当地政府就想了个神一样的招式,办了一场扶贫爱心结对活动,最终在宣传部门的共同努力下,坏事变好事,小妹也历经辗转,到了郭鹤龄在沪城的新家。

那一年,郭鹤龄刚从京城的岗位上下来,退居二线,到沪城当了个闲散校长。

“我不去!我才没那么笨!等我去读书了,你再找个新保姆,我读完书就回不来了!”小美振振有词地分析,假装聪明的笨样子,可爱至极。

郭鹤龄无语笑道:“丫头,你敢不敢更没良心一点?我可是供你吃、供你住,像养孙女一样养着你,你去读书,学费、生活费还不是我出啊?”

“那我不管!电视剧里都说了,你们这些大领导,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小美肆无忌惮地在郭鹤龄面前信口胡说,“还有啊,要说没良心,谁有你没良心啊?你徒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吭都不吭一声,换了是我,早就让那个什么报关门了!”

郭鹤龄沉默了一下,拿过一根油条,蘸了点酱油,突然神色道:“哪部电视剧?那些编剧,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还有那些电视台,为了点广告费,就什么剧都敢乱播!简直太不像话!你跟我说那部电视剧的名字叫什么,我要跟小孙好好说说,他们单位得好好管管啊!”

小美怔了怔,随即就大喊起来:“哇!你看!我一提小淼淼,你马上就转移话题!”

郭鹤龄见花招不管用了,只能苦笑道:“小美,这不还没出什么事情吗?你真当我这张老脸,还能管几回用啊?人走茶凉,我这都走了三年了,现在在学校里,也是一不管钱,二不管人,我现在就是一尊泥菩萨,摆在那儿给人看看,当个吉祥物也就算了,真要想干点什么,万一一句话说出去不管用,以后就真的一点都帮不上忙了。

就算要吭声,那也得是在关键的时候吭声,宁可晚一点,就当抢救,也不能太早、太着急,不然一次不行说两次,两次不行说三次,说得多了,威信就没了。威信没了,那就成笑话了。中国的老百姓什么样,你年纪太小不懂,我年纪大,见得多了,我懂啊……”

“说来说去,还不是都在为你自己想?”小美很不高兴地板着脸,抓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愤怒地咬开,愤怒地咀嚼,愤怒地咽下去,然后愤怒地再拿一个。

郭鹤龄看得眼皮子直跳,问她道:“你是不是把这个小笼包当成我了?”

“哼!”小美傲娇地一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