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的激励手段,不只是精神上的,还有物质上的。

对美好生活的愿景,可以作为一种激励,但不宜过长。

铁器的普及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尤其处在井田制已经初步解体的时段,配合着已经出现的思想变革,自然会引发更多的思索。

适在火堆旁,身边围着能听到他说话的人不算太多,不可能将聚集到啮桑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此处。

这些人可能也不太可能与他讨论那些此时看来古怪的问题,但适知道他们要什么,也知道墨者可以给他们什么样的奖励。

这些人在一起干活的时候,也可以很自然地将一些想法传播出去,而且是用他们的理解、化为他们的预言去传播。

适深入村社许久,即便自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很明白农夫们的思考方式和语言风格,但终究不是一样的人。

由这些人转述出去,可以更方便他人理解。

他所描绘的、栩栩如生的、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的将来美好,如同墨者工坊中做出的最烈的酒,将在场的每个人都醺得微醉。

能将四周每个人都醺的微醉的预言化作的酒,一定要听起来真实无比。

适没有提及将来的新矛盾,仿佛将来的矛盾根本不存在一样,所以他说的只是部分事实。

但部分事实,也是事实,所以这个预言听起来可以身临其境。

当众人迷醉的时候,适缓声道:“那是数月乃至数年之后的事。墨者以利聚人,这铁器之利是每个人的。”

“但墨者又要求有功则赏、有罪则罚。这功劳其实并非是对墨者的,而是对天下万民的,只是天下万民还未约出他们的法、选出他们的圣王做天子,因而这功劳就先由墨者来偿。”

众人知道墨者不会空耍嘴皮子,一听适的这番话,纷纷问道:“怎么才算是功劳呢?又会奖赏什么呢?”

这话是很多人想听的,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适讲了许多细则,这些细则不是他制定的,而是墨者其余人制定的。

墨者守城、工坊的赏罚办法,拿到这里一样可以用,一群组织术领先于时代的人,制定出种种细则不成问题。秦墨入秦后,那些繁复细节的律令也正是墨者工坊和守城规章的另一种体现。

精神奖励,便是一些不能用计件制估算的事。

比如修路、比如最开始的挖山等等,必须矿井都建成之后才能用计件制奖励。而这种不太可能用计件制奖励的工作,精神奖励的意义是重大的。

所能做的精神奖励,无非就是编成队伍之后,哪个做的公认是最好的一组,便可以由墨者用马车载着,在沛县转一圈,到处扬名。

墨者在默默改变着沛县的价值观,这些转一圈的人除了精神满足之外,也可以比别人获得更多的交配权,会有更多的女子逐渐喜欢这些“劳动英雄”,也愿意将这种荣耀做权衡交配权的一种砝码。

到时候可以在马车上披红挂绿,极尽此时的华丽。

不要说红绿染料,就是后世昂贵的拜占庭皇室紫,此时天下也是有的——齐侯喜爱紫色,国内的人都跟着穿,所以愈发昂贵浪费奢靡。后来有人就给了个办法,让齐侯靠近那些穿紫衣服的人就捏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这个故事是个有味道的故事,而拜占庭皇室紫恰好也是个有味道的染料,因为那是尿液提取的,适估计此时齐国昂贵的紫色染料应该也是尿液提取的,否则出主意的不能想到捏鼻子这个办法。

适自然是不会做,但是墨者有金子可以买,能做到这样,便算是让那些人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满足。

而在物质上,墨者一样也有可以奖励的东西。

那些种植了三年,已经可以小范围推广的新谷物的种子根茎,都是可以作为物质奖励给予什伍或是单独家庭的。

反正种子就是为了种植的,早晚都要分出去,还不如趁着此时新鲜昂贵的时候,作为一种免费的、同时还能用手工业品和将来赋税回收回来的奖励。

甚至可以直接奖励一些铁器,这应该是众人最想要的。

只是铁器和那些新谷的种子不同,其中有个问题适必须要解决。

因为新谷是墨者种植的,没有假借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