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阁老猛的醒过神,抓着房阁老的手,几乎落泪:“悔不该往日赌气,不曾与你好好说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要真翻了船,落井下石的不知凡几,能给他留条后路的,便是大恩。他们家四处买小宅子藏细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个万一,子孙还有翻身的资本么?

房阁老苦笑:“我说了,我不是好人。乡间虽富,却没有好先生。”

叶阁老立刻懂了房阁老的言外之意,天下英才聚京都,京畿地区的考试又更加容易,所以高官显贵之子孙,机会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房家和叶家类似,宅子都是圣上赏的。辞官后,除非是圣上特许,否则要搬出去住。京城不易居,加之叶落归根人老还乡的风俗,必定要往原籍迁。房阁老是江南人,江南考场自古以来就厮杀惨烈。说没有先生是假,考试难度太大是真。可把孩子弄成京城户口容易,每年来回的童子试岂能轻巧?只得把孩子留京,又怕他们学坏,便想着托孤了。叶阁老忙道:“此事容易,我家有个家学,只别嫌那帮混小子淘气,上学的地方尽有。你若回乡,索性叫孩子拜了康先生为师,就同康先生住着,怕他不成才?”

房知德寒毛竖起,跟先生住?岂不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全在先生眼皮底下过活?吾命休矣!

房阁老久闻康先生大名,终于展露笑颜:“如此,我便放心了。”

叶阁老也跟着笑:“两位公子一起?”

房阁老摇头:“哪里能那样厚的脸皮?小儿子年纪小,拜托你了。”

都是阁老,彼此家中情况心里都有个数。房知远平平,连童生都还没中,科举之路只怕艰险,叫他也欠着人情住叶家,还不如省着人情砸在房知德头上。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叶阁老瞧见房阁老精神不好,不便过多打搅,起身告辞。房阁老亦知需要将养,不敢做足全副客套,在床.上朝好邻居拱拱手,权当相送。房知远作为长子,替父亲把人送回家,才算全了礼。

叶阁老回到家中,刚好吃晚饭。又是不爽的一天,决定找点乐子。挥退了一群晚辈,留下庭芳与庭玬两只小猴子陪吃饭。叶俊文近来常感到别扭。先前叶阁老说先培养大房的两个女孩儿,再叫小八接上。可如今小八夭折,叶阁老依旧不拿正眼瞧庭树,心中不由焦急。他好歹混迹朝堂多年,再蠢也有个底线。庭芳与庭珮常出入外书房,叫他心生警觉。对庭芳而言,她是外姓人,哥几个都是她兄弟。大房好不好,能有多好,跟她有点关系,但关系不大。但于叶俊文自己而言,家主是他儿子还是侄子,关系就大了。他不担心叶阁老百年之后弟弟跟他抢族长,却是担心庭珮有了大出息,庭树全然制不住他。好几次想与庭芳分说利弊,却无机会。今日又见庭芳留下,正想截人,忽又见庭玬留下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一对活宝,只怕真的是消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到底没再说话。

叶阁老累了一天,就不想说正事。依旧同昨日一样,叫了满桌好吃的,看着两个孩子吃东西。庭玬最近长大了些,没有以前那么二了,但庭芳知道叶阁老就是想享受投喂的乐趣,故意招他,没几筷子,兄妹两个就开抢。

庭芳弹琴之人,筷子十分灵活。庭玬气结,扔了筷子就用勺子舀。庭芳偏拿筷子去夹他勺子里的菜,几个回合,竟是没吃几口。庭玬怒了:“四!妹!妹!”

庭芳笑嘻嘻的道:“三哥你筷子拿的太差劲了,得好好练!”

庭玬丢下勺子,整个人向庭芳扑过来。庭玬比庭芳大不到一岁,但长的比寻常孩子都高大些,一把就把庭芳扑个正着,捏着庭芳的小.脸道:“你还抢!我看你还抢!”

庭芳挣扎不过,十指灵活的袭击庭玬的痒痒肉,庭玬顿时没了气焰,在炕上笑的打滚。庭芳抚掌大笑:“怕痒的人怕老婆!哈哈哈!”

老太太笑骂:“哪学来的乡野村话,你们大哥还没老婆呢,就轮的到他了。”

庭玬缓过气来,赶紧跑到叶阁老的另一边撒娇:“四妹妹抢我的火腿!”

叶阁老笑着夹了一筷子火腿送到庭玬嘴里,庭玬嚼的得意洋洋,咽下去之后,还冲庭芳扮鬼脸儿。哪知庭芳知道他最爱吃松仁玉米,直接把桌上的盘子抄到自己怀里,低头猛吃。

庭玬目瞪口呆,指着庭芳:“你!你!”叶阁老和老太太还没吃的!!见庭芳大口大口的吃着,庭玬哪里能忍?抓起叶阁老的勺子就冲过去,跟庭芳抢的天翻地覆。

老太太没好气的对叶阁老道:“你就教坏孩子!回头大太太与二太太来寻我哭,我就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