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真的醒了,不能说生龙活虎,但是远比赵凌想象的病情要轻了许多。

他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是高兴的却更为苦涩,毕竟因为太皇太后这一“死”,许多事已经和当初不再一样了。

他面无表情的坐着,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道:“是远山和静安来了吧。”

“圣上,太皇太后!”赵勋和顾若离相继行了礼,赵凌敷衍的摆了摆手,道:“免了吧。”

赵勋应是,在赵凌对面坐下来,顾若离上前望着太皇太后低声问道:“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倒是没有,只是躺的时间久了,人有些晕。”太皇太后道:“不过不做梦了,听见响声也不大惊。”

顾若离颔首扶了脉,脉象还算有力,她含笑道:“我给您养副养心的方子,吃吃停停都可以,一会儿我再去和邱嬷嬷交代一声。”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赵凌忽然道:“祖母,你们说话我还有事先回去办事了。”

赵凌自小就不是城府深的人,尤其和亲自的人生气,都是明晃晃的摆在脸上,太皇太后就点了点头,“哀家还有话和你说,你晚点来陪陪哀家。”

“是!”赵凌应是,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顾若离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赵勋,心头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圣上。”赵勋也随着起身,太皇太后眼睛一亮,笑着道:“好,好,你们的兄弟,有话好好说。”

赵勋颔首而去。

顾若离就看到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对于她来说也很痛心吧,两个孙子决裂,且还可能带来皇位更迭,朝堂动乱……她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

现在赵勋能摆出这样的态度,这让她很欣慰。

“静安。”太皇太后目送赵勋离开,才握着顾若离的手让她坐在床边,满目慈祥的道:“有时候男人难免冲动,你性子稳多帮助劝一劝,太太平平安安稳稳比什么都重要。”

顾若离抿着唇笑着,回道:“七爷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您就放心吧。”

“这几个孩子自小其实都是好孩子。”太皇太后说着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问道:“那个女人,往哪里跑的?”

顾若离朝身后看了一眼,挨在太皇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我们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居然是这样。”太皇太后眉头紧蹙,脸色顿时郑重起来,“杀她的人,会不会是应天的邢府?”

比起沈橙玉的死讯,她更在乎的是,是什么人杀了她。

谁会想要她死,且还用这么决绝的手段。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橙玉当差的应天邢府。

顾若离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七爷查过,邢大人没有问题。”

“那就再查。”太皇太后怒道:“我道这个女人又没有外家,为什么上蹿下跳的惹事,原来她就是个祸国的狐狸精!”

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顾若离道:“您消消气,索性她和魏谦都已经死了,眼下最接近圣上的两个人都没有了,接下来对方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我们只要静静等着,消除这个毒瘤就好了。”

“好。”太皇太后握着顾若离的手,“静安,你们一定要帮着他啊!”

顾若离笑了笑,看着太皇太后道:“对外,我们都是一致的,七爷也不会坐视旁人图谋不轨。”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邱嬷嬷。”顾若离柔声道:“您先歇会儿……”说着去了偏殿,邱嬷嬷依旧躺着,人虽是醒来了,当身上伤还是很重,要好好的养一段时间,她扶了脉,道:“主要是外伤和骨伤,您静养着,要实在想起来动动,切记要让人扶着。”

“县主救了奴婢一命,当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邱嬷嬷笑着道:“您尽管放心,奴婢还想多活两年陪这太皇太后,不会折腾自己早死。”

顾若离笑了起来。

“娇娇。”方朝阳站在了门口,顾若离和邱嬷嬷道:“我去一下。”

邱嬷嬷道好。

顾若离去了门口,方朝阳拉着她去了一边,她凝眉看着顾若离低声道:“我听说沈夫人走了?春华宫里没有人了。”

“嗯。昨天半夜逃走的。”顾若离还没说完,方朝阳就气红了眼睛怒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知道还让她走?”

今天并没有沈橙玉死掉的消息传出来,顾若离觉得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霍繁篓定然会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已经死了。”顾若离做出嘘声,“圣上似乎还不知道。”将事情经过和方朝阳说了一遍。

方朝阳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就冷笑着道:“到是没有想到,她背后还有主子!”

“娘。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知道就好了。”既然霍繁篓都没有说,他们就更加不会去提,毕竟如果让赵凌知道了沈橙玉被杀,赵凌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他们!

虽然他们没有必要杀的这么高调张扬,可是赵凌不会这么想。

她苦笑,什么时候他们和赵凌变成这样了。

或许,这样的局面早就注定了吧,只不过来的更早一点罢了。

“我又不傻。”方朝阳舒坦了一些,道:“走吧,我中午没用午膳,刚刚让人去给我做阳春面了,你要不要吃点?”

顾若离笑着摇头,两人在正厅坐下来。

方樱由张嬷嬷扶着进来,她身后跟着方朝生和方夫人,一家三口在她们母女对面坐了下来,方樱道:“这次多亏了静安,化险为夷,我真是太没有用了。”

“您有身孕,保护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顾若离含笑道。

方樱颔首看向方朝阳,笑着道:“姑母……今天难得我们坐在一起,能不能我们将事情说清楚,这么多年了您都没有回过沐恩侯府……能不能把心结打开,往后我们还是亲戚,还能接着来往呢。”

方朝阳直皱眉,扫了一眼方樱又看向方夫人,道:“我没什么心结。我只是简单的看她不顺眼而已!”

方夫人嘴角抽了抽,忍住了没有说话,她要是接了话,当场姑嫂二人就能吵起来。

“朝阳。”方朝生看着自己嫡亲的妹妹,“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如今你女儿都长大了,和莹莹又走的近,我们再这样岂不是让孩子为难。”

这个时候贴着她了,还不是因为远山和娇娇如今在朝中的权势。

“她们好归她们的。”方朝阳眼角觑着方朝生,“我看她这辈子都顺眼不了,没事别来烦我,套近乎。”话落拂袖,昂着头去了太皇太后那边。

方夫人气的直抖,可是又无可奈何,她以前就没有用嫂子的身份压住方朝阳,现在就更加不能了。

这天是不公的,有的人目中无人一辈子,人人都盼着她出丑的一天,可偏偏的,她自己失势了以后,却还有个得力的女儿,不但如此,还得了一个权倾天下的女婿。

比她这个皇帝岳母还要风光。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若离与方朝阳和方夫人笑了笑,又和方樱道:“我娘脾气一向这样,有时候和我三句话不合,她也将我赶走了。”

“我知道。”方樱了解,方朝阳和赵凌说话,也没有什么时候克制过,“算了,不提这事了。”

顾若离笑笑。

赵勋出了坤宁宫,走了几步前面的赵凌就已经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堵着气似的接着走,想了想又停下来看着他,愠怒道:“你来做什么。”

“有事和圣上商量。”赵勋做出请的手势,“去御书房说。”

赵凌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那张地图不停的在他眼前晃着,那一个个的红点密密麻麻的,让他头晕目眩,他走在前面不自然的步子慢了一点,和赵勋并肩走着,沉声道:“朕……朕想让正卿回来,梅氏也去了,正卿被她连累吃了不少苦。他毕竟是荣王府世子,您说呢。”

赵勋步子都没有停,微微颔首道:“此事圣上您决定即可。但让他回来,圣上准备安排他去何处就职?”

“要不然,去宗人府吧。”赵凌想了想又道:“内务府也可以。”

赵勋没有反对,颔首道:“都可以。”

“那就行,朕这就让他回来。”赵凌抢到第一颗糖果的孩子一样,心里高兴了一些,又道:“朕还想让阙君王回来,他离开的也够久的了。”

赵勋依旧点头,道:“行啊,祖母一定会很高兴,她以前就很喜欢他。”

赵凌眼眸闪了闪,两人进了乾清宫,赵勋就道:“去年南钦天监预测,江南一带今年雨水增多,微臣以为,如今春播已经落幕,不如调动各州县开始修固堤坝,尤其是泗州一带,皇陵亦在那边,防范乃当务之急。”

“如此一来,户部就要拨款?那要先让几处州府将预算呈交,户部还够不够支撑,关外的战事还没停,各项相加会增加国库负担。”赵凌蹙眉回道:“南直隶一向富裕,若让他们自主筹款,便就无所谓。”

赵勋颔首,道:“那就让工部下公文送去,此意与各处暗示一下。”

“好!”赵凌说着忽然想起来,道:“百姓够不够,要不要再增派兵力?”满大周,只有江南一带赵勋的兵力是最弱的。

赵勋眼帘微垂,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过了一刻他淡淡的道:“不用,修固堤坝而已,不用调派兵力。”

赵凌暗暗松了口气,道:“此事朕再琢磨琢磨。”

赵勋应是,抱了抱拳,道:“那微臣告退。”话落,就出来门。

赵凌咕咚咕咚倒了一大盅的凉茶,心里才平静了一些,成一悄无声息的进来,回道:“圣上,霍大人回来了。”

“朕寻了他一夜。”赵凌有些不悦,喊道:“让他进来。”

稍后,霍繁篓从殿外进来,穿着一件绯色的官服,黑色的乌纱罩在头上,衬的他肤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赵凌看着一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晚干什么去了,今儿跟丢了魂似的。”

“昨晚出了点小事。但却是折腾的微臣一夜未睡,今儿就有写精神不济。”霍繁篓捏了捏鼻梁,强打了精神,道:“圣上寻微臣有什么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