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朝阳点头,对汝南侯没什么印象,问道:“阙君王没有来,听说年中生了个闺女?”

“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老蚌生珠,可见两人感情是好的。”

方朝阳不屑的笑了笑。

“我去皇后娘娘那边坐坐。”顾若离起身道,太皇太后颔首,道:“去吧,她也老惦记着你。”

顾若离去了凤梧宫,由张嬷嬷亲自迎了她进去,道:“今儿一早起来说有些头疼,这会儿还没起呢,刚吃了药迷迷瞪瞪的。”

“太医怎么说。”顾若离问,张嬷嬷就道:“说是受了风寒,养几天就好了。”

顾若离就没有再多问进了内殿,方樱靠在床头看着她笑道:“你今儿怎么得空来了,我不能起来了,就委屈你在这里坐坐了。”

“我就只是来看看您的。”她说着行了礼,在床头坐下,问道:“是风寒吧,外头冷时您出门就多添一件,进房里来也别急着脱的太单薄,容易受凉受寒。”

“我晓得。”她笑着道:“听说梅念茹去的时候,你也在那边?”

她点了头,方樱又道:“真是被赵正卿打死的,我听说是她后脑勺破了,还有内脏也出血了,失血过多而死的?”

顾若离将大概和方樱说了一遍。

“真是一个人一个命。”方樱唏嘘道:“那时候她多风光,几乎要盖过姑母年轻时的轰动了。还有拿她和姑母比,说是一个艳丽一个清雅,双娇如花。”

顾若离笑笑没有说话,方樱又道:“你可想去看看惠妃,我让人送你去。”

“不去了。”她笑着道:“也不知说什么,不见的好。”

方樱就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到脚步声,随即一溜儿的行礼声,方樱一笑低声道:“圣上来了。”

顾若离站了起来,就看到赵凌从外面进来,见顾若离在他笑着道:“静安也在啊。”

“静安叩见圣上。”她行了礼起身站在一边,赵凌就道:“你坐,朕只是顺道来看看皇后。”他说着望向方樱问道:“身体怎么样,吃药了没有。”

方樱点了点头,道:“臣妾好多了,圣上也当注意身体,可不要太辛苦。”

“朕知道。”赵凌拍了拍他的手,道:“那你和静安说话,朕去拜见祖母后,晚上再来看你。”话落就走了。

顾若离重新坐了下来,方樱就笑着道:“你瞧他对我如何?”

“有敬有喜。”顾若离回道。

方樱就掩面而笑,道:“你没说错。这次惠妃的事祖母很生气,是我替他临罚在坤宁宫外跪了大半个时辰……惠妃小产后,我还指了太医去照顾。”

“娘娘心胸宽大,有国母之范。”顾若离恭维道。

方樱就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露出以前做姑娘时的俏皮,“我什么心胸宽大。从前在家里我是最记仇的,几年的事我都能记得,还非得出口气才行。”

都是逼的,人每个阶段每个位置都不一样,她是想任性指着赵凌的鼻子骂,可是骂完以后呢。

“还是你好。”方樱低声道:“赵远山虽脾气不好,可是没宫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你还是省心的。”

顾若离看着她笑了笑,点头道:“各有各的好。”

方樱就轻轻笑了起来。

顾若离起身告辞离了凤梧宫,自从圣上和樊氏去世后,她就不愿再来这里,总觉得哪里都感觉不太对……现在听太皇太后说了那些话,还有方樱的改变,更让她觉得郁闷。

“县主。”忽然,左边有个小丫头在门内露出两只眼睛来,眨巴眨巴着道:“县主,我们娘娘想请您过去坐坐。”

她站着没动,看着小丫头。

“是惠妃娘娘。”小丫头左右看看,压着声音道:“惠妃娘娘身体不大好,人也病着起不来,您能不能去看看她。”

顾若离摇了摇头,道:“我要回去了!”话落,转身走了。

小丫头想说什么,可不敢大声,只得缩回了脑袋跑去了另外一边。

梅氏出殡,顾若离不知道葬在哪里,有多少人去送行,反正她没有过问,和方朝阳从宫里出来时,她去了白世英那边。

韩苗苗正在打扫院子,见到顾若离来忙丢了扫把过来,笑嘻嘻的道:“县主,您可算来了,我都好些天没见到您了,”

“说的好似隔了三秋一样。”她笑着道:“今年过年你不回去吗?”

韩苗苗摇着头又点着头:“回去的,我等月底就走,还有几日。”又道:“主要是安申,他说要来给我践行,可是这几日他都没空,所以我只能等他空了才行。”

两个人笑着去了厨房,白世英在灶台下添柴火,早就听到了动静她头也不抬的指了指灶台上的一张药方:“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我从书上找到的。”

“好!”她拿起来看着,白世英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道:“内服用天麻、白芷、羌活、防风及白附子等几味。外用有寒水石、松香、黄丹及血竭,你觉得可行?”

顾若离看着一怔,望着白世英道:“白姐姐还在做实验?”这些,都是外伤抗感染消炎的配方,她头一回见。

“嗯。”白世英笑着道:“我在炮制,一会儿出成效,改日拿去同安堂让岑大夫试试。”

顾若离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来在她放弃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还在找方法,她垂着眼帘道:“这方子的配药没有错,我也是头一回见,效果只有试过以后才能定论了。”

她声音里透着低落,白世英听的出来,就笑着道:“我是为了我自己,你提出的概念很好,我又有时间,所以闲着无事就找一找。”她又道:“昨日岑大夫来过,我给他看了方子,他也说好,等我做出来他就过来取。”

“岑大夫回来了啊。”顾若离有些愧疚,岑琛出门她不知道,岑琛回来她也不知道,“他要找的药找到了吗。”

白世英摇头,笑着道:“没有,他去当地打听了,说是这种药本就很少,而且药理和书上记载的也不大相同,他就回来了。”

顾若离没说话。

“你好好休息就行了。”白世英笑着道:“马上又要成亲了,肯定很多事,等我们有结果了再和你说。”

白世英洗了手牵着她去书房,又拿了个东西给她看。

“这是……”是木制的架子,两头用钉子能钉住,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肋骨骨折后的固定支架,和她用在先帝身上简易的不同,这个是经过打磨和精心制作的,能用挂钩穿过身体,不但能将断掉的肋骨固定,还能固定贴合在人身上,不需要再用绳子吊住,人也能行动。

和现代的唯一区别,就是材质的不同。

“我只和他说过一遍。”顾若离惊奇不已,“他就做出来了,可真让人意外。”

白世英点着头也觉得惊奇,“可是,你要不和他说,纵然他是鲁班在世,也不可能想得到这样的东西。”

“还有这个。”白世英拿了一卷线给她看,“我只有一点点,你可不能弄断了。”

是线,比她之前用的要细一点,线头也要少一点,白世英道:“蚕丝的,缺点是造价较高,而且蒸煮时间要掌控好,要不然很容易失去了弹力。”

说不惊奇是假的,她捧着线拉了拉,是多股的,但比棉线要好很多,也滑一点。

“你们太厉害了。”顾若离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我……”

白世英将线小心收好放在匣子里,牵着她的手,道:“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业了,是我们共同追求的目标。若像你说的,有一天这世上的医疗水平能在我们手中得到提升,那么,我们这些人这一生就算没有白来一遭。”

他们都这么努力认真的学习,研究,试验……而她这个现代人,却因为一点事,期期艾艾……顾若离羞愧的笑了笑,道:“我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她无地自容,几乎是夺门而出。

韩苗苗看着她的背影,心疼的和白世英道:“白姐姐,您说这些不是让县主难过嘛!”

“有的坎总要过去的,她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白世英肯定的道:“过了这一关,她会变的更强大,更所向披靡。”

韩苗苗点了点头,只觉得这样有点残忍。

顾若离走在街上,并没有哭,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知不觉走到金簪胡同口,同安堂两边的门关着,还和以前一样开了中间一部分,里面有极少的几位病人,方本超靠在椅子上打着盹儿,张丙中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播着算盘。

她站了好一会儿正要走,就看到霍繁篓从另外一边过来,笑嘻嘻的进门,同安堂里面这才有了一点热闹劲儿。

大家都围着他说话,不知说到什么众人很高兴的样子,等里面唯一的一位病人取药走了,几个人就神神秘秘的将医馆的门关了,在这里不知说着什么。

她叹了口气,沿着街慢慢走着回了郡主府。

转眼到了十一月份,她听说汝南侯在只停留了七日就启程回岭南了,没有和圣上告状,没有和荣王吵架,甚至连赵政他都没有过问,如同他来时一样,静悄悄的。

腊八的时候,宫里送了腊八粥来,顾若离让人给同安堂和白世英那边都送了一些过去。

她在房里给赵勋赶制过年的新衣,方朝阳原是打算让她自己绣盖头的,只是她实在是不会,就从绣坊取了嫁衣回来,让欢颜教着她在衣服上象征性的走了几针。

就当是她做的。

她站在暖阁里,看着披在屏风上的大红嫁衣,一时间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