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没有,他有啊。”吴孝之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我看,早点成亲的好,这小子花花肠子太多了,到时候您还得分神来应付他。”

赵勋顿了顿,不耐道:“应付什么,不行就将人关了。”话落,在桌上拿了封拆开,是颜显写来的,下了一场很大雪,连绵十几日几乎不见天日,所以他决定退军回河套休整,等明年再进军腹地。

他看完提笔回了信,便装了信封摆在一边,吴孝之道:“我看圣上好像有意要将赵正卿接回来,可问过您的意思。”

“提过。”赵勋回道:“我没同意。”

吴孝之蹙眉道:“爷,您说后宫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女子,孩子又这么小,现在就开始不遗余力的折腾,目的是什么。”

“总会知道的。”赵勋放了笔,又拿了一封奏疏出来看了一遍递给吴孝之,“先生看看这个。”

吴孝之接过来看,道:“要将营州三屯撤了并去蓟州和宣同?”他懒得再看后面的缘由,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写这本奏疏的人,挑眉道:“云南道御史卢旺冲?”

这个名字不大熟悉。

“才从山东上来。”赵勋点了点头奏疏,挑眉道:“先前是同知,圣上登基后原是要入户部,最后去了都察院。”

吴孝之找到此人的履历,翻了翻摆在一边,道:“这是在试探您?”

秦大同现在还在关外出生入死剿杀瓦剌余部,若是朝中断了他后路,将他的地盘给撤了,可想而知,中屯卫四千将士会是什么感受。

“投石问路。”赵勋手指点了点桌面,含笑道:“撤军是其次,目的是想要我将都督府的权吐出来。”

当初他夺宫后,左右二军都督带兵勤王,他在宫中就将此二人砍了,此后都督府就由他自己接管,余下三路都督有事也是直接来询他意见……

若不然,他也不会手握大周半数以上的兵力。

就连卫所变动,也得他点头。

“您允还是不允?”吴孝之还真是好奇,“这放长线钓鱼,也是值得的。”

赵勋摆手,不屑的道:“我不放线,他们一样会露出头,先生只管做好准备即可。几个回合,总有蛛丝马迹。”他的话顿了顿,又道:“那晚的事还没有结论,苏召的意思太医院没有那种东西,也不可能有人从外面给圣上带进来。”

圣上最后的数月很喜欢一种盘香,一盘香可以燃一个时辰,燃完圣上还要再续上,很是迷恋。

“此事老夫去查。”苏召回道:“既有线索,就一定有顺藤摸瓜的那天。”

赵勋颔首,正要说话,周铮在外面敲了门,低声道:“宫里来人,圣上请你进宫。”

“嗯。”赵勋又翻了一本出来,是兵部关于重设河套的提议,说的话模棱两可,一番长篇大论却毫无结论,他丢在桌子上起了身,负手往外走,边走边道:“看来,我不在京中这段时间,这些人过的一点都不乏味啊。”

吴孝之有些羞愧,赵勋将事情都交给他处理,可是很多事却都没有得到完善,他嘿嘿笑道:“是卑职疏忽了。”

“不怪先生。”赵勋摆手道:“君王更迭,心思多的人想法也就多。相信风水轮流转的,大有人在!”

第二日一早,霍繁篓就登门了,拄着拐穿了一件方朝阳很喜欢的银红色的直裰,往正院门口一站,几乎吸引了半个院子的小丫头,一个个的脸都红的跟朝霞似的。

顾若离站在门口望着他,无奈地笑:“你是来拜访我娘的,还是来做什么的。”

“我生的好,难道还是我的错了。”霍繁篓一瘸一拐的进来,“我带的礼在马车里,你让人去搬进来吧。”

他第一次登门拜访方朝阳当然不会空手,她没有和他客气,让李妈妈带人去外院取东西。

“我娘在里面。”她压着声音道:“你说话小心一些,别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她要是不高兴了,我看你以后也不要来我家了。”

霍繁篓挤了挤眼睛,笑着道:“我什么时候没有分寸了?!”

她无言以对,做了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暖阁,方朝阳坐在炕头上喝茶,看见他们进来不痛不痒的看向霍繁篓,眉梢一挑没有说话。

“草民霍繁篓,叩见郡主娘娘。”霍繁篓将手里的拐一丢,就一副要下跪的架势,顾若离惊了一跳,拉着他,“你发什么疯。”

霍繁篓就笑着道:“久闻郡主大名,却一直不曾得见,今儿托县主的福能进得门来,自是心中激动,不得不拜。”

“你够了。”顾若离压着声音瞪他,“太过了。”

霍繁篓拍了拍她的手,笑嘻嘻的看向方朝阳:“郡主好。”

“行了行了。”方朝阳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问道:“你今儿来就是想说服我,让我收留你住在我们家?”

霍繁篓点着头,道:“我和三儿情同兄妹,对您崇敬之情亦如……”

“废话真多。”方朝阳打断他的话,“你和他情同兄妹,考虑我的感受没有。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霍繁篓嘿嘿笑着,点头道:“我也没有这个福分。”

两人斗嘴,但顾若离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方朝阳是很喜欢霍繁篓的,当初他将崔婧语腿打断时,她还夸了几句。

方朝阳喜欢目的性强,且不拖泥带水干脆的人!

“我不同意。”方朝阳摆了摆手,道,“你要真没地方住,我可以借个宅子给你住,我家里,你休想!”

顾若离坐在一边没说话。

“多谢,多谢!”霍繁篓居然也不坚持,起身抱拳道:“草民多谢郡主救扶之恩。”

顾若离一愣,他来不是打算说服方朝阳收留他住在家里的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改变了主意了。

方朝阳到是没有惊讶,颔首道:“嗯,今儿我就让人去收拾一下。”

“是!”霍繁篓笑着道:“那……郡主不让我住在家中,我能不能每日晚上来您这里用晚膳?我交菜钱,一个月五两,您看行不行。”

顾若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根本的目的就不是住在这里,而是想每日过来蹭吃蹭喝……

他知道住在郡主府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先提出一个要求来,等方朝阳拒绝了,他再退一步要求每天来打个秋风,这样一来对方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方朝阳被他的五两银子逗笑,眼睛一转就盯着霍繁篓,笑着道:“我要不同意呢,你打算怎么着。”

“我就说能不能让我隔三差五的来陪郡主您说说话。”霍繁篓笑嘻嘻的道:“要是这个您都不同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方朝阳摆了摆手,指着顾若离:“将人领走,没事别在我跟前晃悠。”

那有事就能晃悠了,比如用晚膳的时候。

“得嘞!”霍繁篓蹭的一下站起来,“三儿,我们就不打扰郡主休息了,你陪我熟悉熟悉咱们家吧。”

顾若离都替他脸红,将拐递给他扶着他往外走,回头和方朝阳道:“娘,我陪他出去走走。”

方朝阳没理她。

两个人出了正院,顾若离扶着他花园边的石墩坐下来,凝眉道:“手给我,我看看你的脉象。”

“好。”霍繁篓将递给她,她号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又过去蹲在他腿上,摸了摸他的膝盖,“怎么个疼发,多久了?”

霍繁篓回道:“快一年了,去年年后我掉水里去了,冻了一下,以后就不论晴天还是下雨都疼了。”又道:“三儿,我的腿是不是要废掉了。”

顾若离不知道,她没看出哪里不妥来:“你改天去找孙大人看看,他骨科比我好。”

“你都不知道,他哪会知道。”霍繁篓叹了口气,“瘸了就瘸了吧,反正我也无所谓。”

顾若离凝眉看着他,叹了口气,他才十九岁要是以后都拄着拐,也太可惜了。

“那你陪我去找孙大人。”霍繁篓看着她,“我一个人,不想去。”

她失笑,点头道:“好!今天我送了拜帖去,等孙大人哪日有空我就陪你去。”话落,又看着他问道:“这几年你都在哪里,上次我在太原见到的,是不是你?”

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拿了个荷包出来,“砸我脑袋上了,很疼的。”

“你怎么能这样。”顾若离怒道:“我都那样喊你了,你居然还躲在那边装死。”

霍繁篓嘻嘻一笑,说的漫不经心的道:“我当初走时就说等有了能力回来保护你,可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是,我哪有脸见你。”

“现在就有脸了?”她蹙眉,他立刻回道:“也没有,可是我想你了,忍不住就回来了。你嫌弃我了。”

顾若离懒得理他。

“再说。”霍繁篓道:“我要再不回来,你都快嫁人做人妇了,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去。”

她摆了摆手,指了指荷包:“还给我吧,你都回来了。”

“不要。”霍繁篓揣进自己胸口,“这是你送我的,休想再要走。”

顾若离气的不行,可又拿他没有办法。

“还是不是朋友啊。”霍繁篓怼了怼顾若离,“你不是有了赵将军,就不准备理我了吧。”

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就回头喊了雪盏:“请孙刃帮我送个帖子去孙府,问问孙大人何时有空,我和霍繁篓去孙府拜访他老人家。”

“是!”雪盏应是而去。

下午孙府回了话,请他们隔日去。

顾若离让人给霍繁篓搬了个软榻来,两人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她拿了针线在一边做衣服,他看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做这个?你怎么能做这些事。”

“我怎么不能做了。”她奇怪的看着他,“我除了会给人看些小毛病,可是什么都不会的。”

霍繁篓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摔在筐子里:“那也不是你做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俗事。”又道,“赵远山让你学的?”

“和他又没关系。”顾若离回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霍繁篓面无表情,眼中却是一闪而过的阴郁,转瞬即逝后他摆手道:“行,行,我不管你。过几天你也给我做件衣服穿。”

“好,只要你能穿得出去。”她笑了起来,那边李妈妈道,“县主,午膳摆好了,郡主请你们去用膳。”

顾若离放了手里的东西,过去拉霍繁篓起来:“吃饭去吧。”

两人往正院去,刚上了台阶门口就有个身影大步进来,她回头去看,就看到赵勋进来不由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饭吃。”赵勋淡淡的道:“午膳好了吗。”

顾若离满脸惊讶的看着赵勋,他会没有地方吃饭?

“一起,一起!”霍繁篓抱了抱拳,单脚立了一下,又抓着顾若离的胳膊,笑嘻嘻的。

赵勋不痛不痒的回了礼,率先上了台阶进了暖阁。

“走啊。”霍繁篓推了推顾若离,“发什么呆呢。”

顾若离挑眉,觉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