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打量着那人,瘦骨嶙峋,目光浑浊呆滞,面色姜黄毫无光泽,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五官依旧能辩出年轻时的清俊,秀挺的长眉,纤长的睫毛以及紧抿着的唇角,透着一股威严。

是上位者的孤傲和自信,果断英明的气度。

她收回目光,压制着心里不断涌出的念头,朝那人道:“劳驾先生伸手。”

待那人将手放平,她坐在床头的杌子上,三指贴上静静号脉,了后又沉默的取灯过来,照着对那人道:“劳烦先生张嘴。”

那人打量着她,依言张口。

顾若离看了他的舌苔咽喉,苔白而腻,咽喉充血红肿,便将灯放在一边,伸手按在他的肋下:“此处可痛?”

“痛!”他皱着眉,表情痛苦。

一边的妇人看着就道:“这位大夫,若再开千金苇汤就不必了,此类药方各种加减,我们都已经试过!”

顾若离看了妇人一眼,没有说话,弯腰看了床边痰盂里的痰。

“化痰病方也有十多列。”妇人面无表情,“亦是无用!”

顾若离起身,回头看着赵勋。

“无须顾虑。”赵勋看着她,目光柔和,顾若离便想到来前他说的那句,一切有我在,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事。

她笑笑,看向妇人,道:“这两味药我都不用,夫人且宽心。”

妇人一怔,看着她问道:“这么说霍大夫已辩出不同的病症?”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欣喜,只是客气的询问一句而已。

她们见过太多的虚以委蛇,所以早就没有了期待。

“还不确定。”顾若离话落,看向床上躺着的病者,问道,“先生的病起在何时?”

那人微顿,目光悠远,好像在思考具体的时间,半晌无言,反而是妇人接了话:“缠缠绵绵已有一年时间,起初并未卧榻不能起身,只是近半年来病情愈重。”

“原来如此。”顾若离点头,又道,“冒昧问一句,先生平日心中可有燥闷,抑郁难舒之感?可有想要发泄的*,若叫你放火或是杀了何人,先生自觉可会舒坦一些。”

“放火杀人?”那人愣了愣,愁眉残云的笑了笑,“大夫说笑了,律法在上,我等自要遵纪守法,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顾若离没有反驳:“那大哭一通,亦可!”

“这姑娘有趣。”那人咳了起来,看着顾若离道,“男儿立身在世,流血不流泪,怎可自贱!”

顾若离挑眉,没有再问。

“霍大夫。”妇人道,“这些问题,对你的辩证有帮助?”她不解,觉得顾若离说的这些并没有用。

“有。”顾若离沉默了一刻,“观先生脉象及病态,与肺痈相仿,所以我才问先生心情。”

妇人露出了然,以前十之*的大夫,都是这么说的。

赵勋看着她,当初他问她时,她曾说此证不像肺痈或是肺痿,如今她这么一说,他不禁微微皱了眉。

“我有一方,可以先试试。”她说着,走到桌边,看向赵勋,“劳烦赵公子帮我取笔墨来。”

是有法子了,还是也认定是肺痈?赵勋看了她一眼,并未质疑,沉默了走了出去,过了一刻带着人捧着笔墨纸砚进来,顾若离提笔写了,柴胡,白寇,黑山桅,甘草以及白芍,丹皮,白茯苓,广皮……略思索了一刻,又添了归身与麦冬各二钱。

“按此方抓药。”顾若离将药方交给赵勋,“有无效果,十贴后便可见。”

赵勋抿着唇接过药方。

“让我看看。”妇人起身,步子有些急躁的走了过来,拿着药方细看着,过了一刻抬头看着顾若离问道,“不是肺痈的病方。”久病成医,她也略通一些医理,“是丹桅逍遥散?”

妇人此刻才有了激动和期盼,至少这一张药方,是她第一次见到。

顾若离没有反对:“是也不是,我有加减。”

“远山。”妇人皱着眉,低声问赵勋,“你看呢。”

这么说来,她辩证的结果与以往的大夫确实不同,他看着顾若离问道:“十贴便有起色?”

顾若离点头。

“无用的方子。”床上躺着的人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吃了也不会有效果,劳烦这位霍大夫了,你先下去吧。”

顾若离抿着唇没有解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远山。”那人见她出去,便凝眉和赵勋道,“我这病治不好了,你不要费心了。”

妇人捻着帕子低声哭了起来。

顾若离出门,门外立着的是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那位跛脚的內侍,见她出来他不曾开口,引着她去了隔壁房间:“姑娘少歇。”便退了下去。

顾若离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关了门顿时全身宛若散了架一样,所有的力气被抽一空。

那人的病,不是突然病发,而是经过很长一段心情郁闷和不得志的日子缓缓沉积的……有的人,便会喜怒无常,大哭大笑难以捉摸,以致时日久了情绪难控,或疯癫燥怒,或少言孤冷。

但此那人却因此致使心肺失常,久咳不愈,痰臭气郁。

虽表证不同,但病因一样。

她曾经见过这样的病证,所以立刻排除了肺痈。

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心头跌宕起伏的,是这人的身份。

红墙琉璃瓦,戒卫森严,还有內侍伺候左右。

以及赵勋口口声声喊着的伯父,伯母……

如果她猜的没有错,这里应该就是西苑。

而在宫中,这样年纪的男子,还夫妻同住……

除了太上皇,她想不到别人。

当年他大败于额森,又被俘,三年前虽救回来,可原本属于他的皇位不但没有了,那些拥护他的臣子,也或死或散,就连救他的赵勋,也不得避去开平卫,甚至于他自己的孩子包括前太子都被困在应天,数年不得见。

他得了郁病,合情合理,丝毫不意外。

顾若离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顺着门滑坐在地上,拿出荷包抽出里面叠放整齐的药方,泪盈于睫。

“祖父,你早就知道生病之人的身份了是不是。”她心痛如绞,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顾氏的灭门,很有可能是有人知道赵勋要去请顾解庆来京城,所以,赶在他到之前,找到了顾解庆。

因顾氏子嗣皆有学医,或精或入门,但都通医理。

所以,对方决定绝了顾氏一门,一来防止顾氏还有人能帮赵勋,二来,也绝了顾氏将来知晓后报复的可能。

可是,在这世上,谁有这样的胆子,有这样的手段?!

又是谁最愿意看到太上皇久病不治?

答案就在嘴边,可是她却宛若吃了黄连一样,口苦胸闷,半句都说不出来。

“祖父,父亲。”顾若离握着药方手指颤抖,“我要怎么办。我以为我到了京城,就能水落石出,就能为你们伸冤报仇,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此刻,她才能理解,当初明明可以逃走的顾解庆,为什么选择了死,明明对病情有疑虑的他,却毫不犹豫的开了肺痈的方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根本没有选择。

自顾府出事以来,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无数个画面涌进脑海中,顾解庆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停的响在耳边,。

如果害顾府的真的是当今圣上,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高高在上的帝王,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她一个无权无势毫无依仗的孤女,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她抹着眼泪,静静坐着。

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忙擦了眼泪,将药方收起来,平稳着情绪。

门被人敲响,赵勋在门口道,“你在里面?”

顾若离抹了脸,开了门,赵勋立在微光之下,如雕塑般的面容,严肃郑重,她走了出去,勉强打招呼:“赵公子。”

两人站在抚廊之下,灯光晃动,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还有极力掩饰着的消极的情绪,不由皱了皱眉,过了好一刻他才问道:“伯父的病情,你如何辩证的?”

顾若离暗暗松了口气,她很怕赵勋会问她为什么哭。

“病者病灶并非在肺上,而是郁气阻于少阳,肝火燥盛,以致心肺失调。所以主治疏肝理气,化痰去郁!”她解释道,“所以我开了疏肝理气的方子,当然,病情恢复想要更快,主要还是取决于病者的心态调节。”

赵勋看着她。

“赵公子可曾记得我当初所言。”顾若离问道。

赵勋颔首,她曾说她有七分把握。

“现在亦是如此。”她沉声道,“我有七分把握,剩余三分靠病者自我调节。若他一直郁郁不得志,难以纾解,此病怕是一时难治,若能疏散心结,心情通畅,十贴内药效必起。”

话落,顾若离心头突然一跳,她怔住。

对啊,如果顾府的事真的是圣上做的,凭他一己之力,绝对是不可能替顾府讨回公道,报此大仇。

可是,她不行,有人行。

她的脸一下子鲜亮起来,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看着赵勋,她坚定的道:“若你不信,我原来留下来,拿性命作保,一定将你伯父的病治好。”

她话一落,赵勋眉头一簇,惊讶的看着她。

顾若离淡淡说着,不躁不骄,他想起来,自从上了马车以后,她便就是这样的态度,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是他却能莫名的看出来,她此刻心里的惊涛骇浪。

明明刚才还情绪低落,眼眸通红,为何转眼间又恢复了精神。

是什么事让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

还有,方才在房中,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决,若不然以她的行事风格,是绝不会一句话不辩解就自己出去的。

不过一会儿,她就愿意拿性命作保。

“你留下来?”赵勋打量着她,想从她的面上看出什么,“可知道后果?”

顾若离笑笑,回道:“我很怕死。”

赵勋不再看她,目光扫过侯在一边如影子一样的內侍身上,过后淡淡颔首,波澜不惊的道:“随我来。”

顾若离回头望着屋檐下摇摇欲坠灯笼,在照不到的暗影中,她感觉到有数双眼睛,正无声无息的盯着她。

可她却没有了半分的害怕,暗暗吁了口气,大步随着赵勋进去。

房内,赵勋正和妇人在说话,见她进来,妇人出声道:“那就有劳霍大夫了,稍后我去给你安排房间,就在隔壁,照顾起来也能方便一些。”

这样看来,赵勋是答应了。

“有劳了。”顾若离笑了笑,“还请速速去抓药,稍后我便煎上,入睡前喝半帖!”

妇人颔首,拿药方出了门,过了会就走了进来,笑道:“房间已经备好,霍大夫先下去休息吧,等药到了再去唤你。”

“好。”顾若离没有多言,独自出了门,方才进来时引他们的那个人又无声无息的出现,领着她去隔壁的房间,推开门低声道,“姑娘少歇。”

顾若离道谢,忽然道:“可否劳烦公公,给我送点热水。”

那人一怔,一双略有些沉郁的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她,随即颔首,道:“稍等!”

果然是內侍!顾若离对方才的决定,越加的坚定。

御药房中,此时药工正拿着一张药方,愁眉苦脸:“怎么要这么多药。”他数了数,“十九味,还都是一斤一斤的,又不能当饭吃,真是白费我们功夫。”

“劳烦小哥,这是我们娘娘开的方子,您就按着上头写的配吧。”说着,塞了锭银子,“虽行将就木,可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不是。”

药工飞快的掂了掂分量,收入怀中:“知道了,你在外头候着吧。”

內侍笑着出去,正好与当晚值宿的戴韦戴院使撞上,此人身量不高,身形微胖,容貌也算寻常,可一对眉毛却让人印象深刻,浓黑乌亮却骤然从中间断开,显得有些……古怪。

內侍低头行礼,戴韦认出来人,就凝眉道:“金福顺,这么晚了你不在西苑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来给我们娘娘抓药。”金福顺笑着,态度谦卑,“给各位大人添麻烦了。”

戴韦一脸漠视:“药方拿来我瞧瞧。”他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不解的道,“什么方子,开的药这么杂?”

“奴婢也不知道,我们娘娘近日常研究各类方子,许是要试试哪种药得用吧。”金福顺回着,模棱两可的。

戴韦没有说这方子没有用,也没有提吃错药会有什么结果,只吩咐药工:“给他抓吧,别耽误时间。”

“是!”药工应了,一样一样的称重,包起来。

戴韦进了里头的御医歇息的房间,里面正有三位穿着袍服的御医喝着茶,看见他进来,三个人起身行礼,戴韦摆手:“都坐吧!”

“戴大人。”其中一位略瘦的,年纪稍大叫周超的御医问道,“那边又来抓药了?”

戴韦点头,若有所思:“药杂而乱。”病,他也去看过,要是早几个月,还是有救的,可是现在,就算是拿药当饭吃,也没有用。

“您亲自诊断过。”周超问道,“都说是肺痈,您觉得呢。”

戴韦若拧着眉,敷衍道:“大约是吧。”是不是肺痈,他倒是持保留意见,若是他会用化痰祛湿的药打头阵,一旦无效便用大黄牡丹汤泻,清热解毒,再逐淤攻下,消肿排脓,要没有意外,三五贴就能好。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听说赵远山去延州找了杨怀瑾。”周超低声道,“不过,杨怀瑾没有来,看样子是不敢来了。”

“他要敢来,当初就不会连太医院都不敢进。”钱湛嗤笑一声,道,“顾解庆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要不是动了妄念,让圣上起疑,也不会全家落到这样的下场。”

“胡说什么,都不想要脑袋了?”戴韦呵斥一声,盯着三个人,“管好自己的嘴,别给大家惹麻烦。”

三个人呵呵一笑,将刚才的事翻了过去,周超端了茶觑了戴韦,高深莫测的道:“要说杨怀瑾不来京城,还真不是他不敢,你们可听说了延州城的大头瘟。据说就是杨怀瑾带着人给控制了,一个村近两百人,一场瘟疫后竟只去了十几个,如今他的名头在西北,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生祠上个月都建好了。”

“就凭他?!”钱湛一脸的不屑,“他要有这个本事,当年也不会被顾解庆盖过了风头,再说,几年前延州城外窑子沟可也有过,他当时也在,怎么没见他控制疫情?”

几个人听着一愣,钱湛笑出声,慢悠悠的吹着茶:“这次疫情可不是他的功劳,他顶多就墨守成规的开点方子,那方子谁不会开?我随便抓两个药工都知道。”

“那是什么人?”周超被他说的好奇,“难不成还有高人?”

钱湛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就连戴韦虽看着别处,可耳朵却竖的长长的。

可不是,大头瘟,哪一次不是死上数百上千人才得消停,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像延州刘家村那样,轻轻松松的就控制了。

“听说是一个姓霍的大夫。”钱湛不卖关子了,“一个小姑娘,年纪估摸着就十一二岁,她提出了许多的法子,又是什么病情区分隔离,什么床位集中治疗,还有那个病例……千奇百怪的,可就是这些古怪的方法,把疫情控制了。”

“嘿!”周超放了茶盅,“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这本事?”他头一个反应是不信。

钱湛就高深莫测的笑笑:“你要不信,就派人去延州打听去,当初杨大人的病,杨怀瑾治不好,还是她出手的。”

杨文治的内科水平如何,周超还是知道的,他还想说什么,砸了砸嘴,到底没有再说。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小姑娘还真是有点本事,只是这么小的年纪,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戴韦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他方才看的那张方子,白茯苓,柴胡,白寇,连翘,紫苏……毫无章法的药。

可是却有什么,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快的让他什么都没抓住,只留下理不清的焦虑。

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别说了。”周超摆手,指了指外头,随即就看到一位五十几岁穿着院服蓄着长髯高瘦的男子进来,目光在里头一扫,径直到一边的炕上坐着,待药工上了茶,他一个人静静喝着,好像没有看到前头坐着的三个人一般。

“得意什么。”钱湛嗤笑了一声,对戴韦道,“院使竞争,戴大夫您可以不能轻易让出去,就他那样子,若是做了院正还不知傲成什么样。”

戴韦也不知道听了没听,蹭的一下站起来出了门。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也纷纷起身出了门,房里一时只剩下那人独自喝着歇着。

赵勋坐在椅子上,听苏召说着话:“……她喊奴婢公公,虽是试探,可语气却是是肯定。”又道,“先头在房里,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奴婢瞧她脸色不大好,许是哭过。”

他们在宫里,别的不会,看脸色猜心思的本事,是炉火纯青。

“她要留在这里照顾伯父。”赵勋沉声道,“你在药上多留心,其他的事,静观其变。”

苏召点头,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到金福顺喊道:“师父,药取来了。”

“拿来我瞧。”苏召回头,看着金福顺吃力扛着十几斤的麻袋走的摇摇晃晃的,他接过放在地上,一样一样看过,将顾若离要的几味单独放在一边,“将剩下的药,每天都挑些煮出来,洒在主子房间周围,余下的收起来,记住,别落一起。”

金福顺点头。

苏召就抱着一堆的药,一瘸一拐的去找顾若离。

顾若离看着面前堆放着的药,一样一样点过没有多也没有少,便和苏召道:“劳烦公公带我去厨房,我要煎药。”她看出来了,这里除了两个內侍外,连个女官都没有。

“这边。”苏召依旧弓着腰,脸容在暗影中,引着她去了后院的厨房,

“奴婢姓苏,这里除了奴婢还有位金公公。”苏召开口道,“霍大夫若有事,尽管找我二人。”

顾若离打量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药泡上,起火洗药罐。

苏召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火一点一点蹿了上来,顾若离烧了热水,放在一边,这才将药罐摆上,小火煎熬着……

忽然,赵勋的说话声自身后传来,淡淡的没有起伏:“梳洗衣物天明后会给你送来,可还要备别的东西。”

顾若离看着火焰,沉默的摇了摇头。

赵勋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就觉得她的心情此刻很低落,透着冰冷的孤寂之感,他顿了顿无声的走了出去。

“赵公子!”顾若离喊了一声,赵勋脚步微顿,就听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顾若离自嘲的摇头,赵勋这样的人,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痛快说的,再说,他是如何打算的也不会告诉她一个外人。

顾若离很想见霍繁篓,便道:“能让霍繁篓来吗?”

“不行。”赵勋言简意赅,“我会告诉他原委。”便大步而去。

顾若离拿木棍挑着柴火,心里如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

那人高高在上,就算是滔天的仇恨,她也不可能冲到他面前质问,也没有能力伤到他一根毫发。

尽管想了所谓的办法,可她心里还是憋闷。

天色渐白,顾若离将熬好的药端过去,苏召接了碗拿银针试了,又自己喝了一勺,等了半刻钟他才起身端去里间。

顾若离随着他进去,太上皇固执的躺着,不管怎么樊氏和苏召怎么劝,他就是不喝!

“我这身体已经是枯木,何苦折腾。”太上皇摆了摆手,合上了眼睛,“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樊氏红了眼睛,叹了口气道:“那你歇会儿,药等会儿再喝。”她说着起身拉着顾若离出了內侍,“一会儿我再劝劝他。”

顾若离应是。

“你说多出去走走,心情舒散对病也有助力?”樊氏说完,顾若离应着道,“先生的病,主责于郁,药物只是协助,他自己调节才是关键。”

樊氏打量着顾若离,昨天她来时天色已暗,她没有太在意她的容貌,今天一看,才发现她左脸颊上有块硕大的红疤,几乎遮住了半边脸,不过除此之外,小姑娘的眼睛和五官皆非常精致,若非没有这块疤,恐怕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你今年多大了?”樊氏望着她,猜着道,“可有十二。”

顾若离笑了笑,点头道:“快十二了。”还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