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在共济盟住了下来,她忙得很,监督着谷内各项工程开展,和高层连番开会确定谷中的各项规定制度,整顿军务,整顿秩序,千秋谷很大,还要派人出去继续探索开拓地盘,并将共济盟和熊军正式合并,文臻很懒,直接起名千秋盟。

若利在千秋,名存千秋,这便是个好名字。

她也在默默关注杨庞同那边的情况,在她的暗示下,杨庞同伤好得很快。

伤好了的杨庞同果然不大老实,听救命恩人说了她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暗中窃喜,认为文臻一定得罪了不少人,这是他的机会,便派救命恩人去联络旧部。

文臻自然任其施为,那几个他的死忠,中了蛊却被她选择暂时苟活的几个,自然最先被联络上,然后再通过这几个死忠,联络了一批平日比较桀骜或者特别老实的,文臻控制着人数,要让杨庞同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实力可以尝试着搞事,但又不能人数多到让他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搞事。

她已经通过审问那些杨庞同属下得知,这位四当家,不甘心臣服于女子之下,和大祭司勾结,想要夺取共济盟权柄,他将江湖捞运送物资的消息传递给总寨,打劫来的物资一半送给大祭司,一半入了他自己私库。一方面让谷中物资不足引发众人对凤翩翩等人的不满,另一方面他自己可以以此来博取人心,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人望,搅合得千秋谷波折不断。

联合留山大祭司逼走闻近檀之后,他便对凤翩翩下手,如果不是文臻及时回来,千秋谷也就姓杨了。

十天之后,杨庞同聚集了百多人,并终于给出了信物,让那个最先救他的喽啰老邢带他的密信去总寨送信。

与此同时,其余人也按照他的安排,在千秋谷的一个秘密山洞里,找到了那些他藏起来的物资。

令文臻惊讶的是,那些物资里不仅有武器,还有一些火药弹。

火药弹从品质和制式来看,还分两处来源,其中极少量应该是她的江湖捞弄到,给千秋谷开山造工程用,大部分则有磨损,显然来自官库,但是磨去了印记。

杨庞同的身份,不可能从官库拿到这些。

杨庞同让自己的这批手下,把火药弹埋在高层住的小院,校场,马厩,和伙房附近,埋完之后向大祭司报信。说自己已经暗中控制了千秋谷。

在众人的撺掇下,杨庞同还向大祭司建议,将此次立火节开坛祭祀大典放在千秋谷,让整个留山看见被大祭司收服的千秋谷,以此更进一步巩固大祭司的地位。

这些事情都在文臻的目光注视下进行。

之后她去了一趟满花寨子,在寨子外头,以阿节的身份和一个黑衣蒙面人接了头,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拿下了寨子,并且向大祭司献策,愿意带领所有蛊女为先驱,控制千秋谷。

之后她便是等待,千秋谷和满花寨子的饵已经下了,她相信便是大祭司自己不想来,他的那些手下也会撺掇他来的。

果然,从十月初八开始,留山各寨便接到了大祭司的命令,今年的祭坛应天之命,地点在千秋谷。

千秋谷目前为外人所占,不明真相的其余村寨都十分担心,但是大祭司十分有信心,宣谕于自己的忠诚信徒,称神明光辉,遍及留山,德辉所至之处,定然宵小授首,子民景从。

留山百姓对大祭司的虔诚和信仰,令他们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开始喜气洋洋地为节日做准备。

文臻本以为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林飞白开始莫名牙痛。虽然他忍着不说,但是当他屋子里的灯接连亮了两夜之后,文臻还是察觉了。

面对她的询问,林飞白一言不发,文臻一开始以为他是中毒了,后来发觉不是,她想了一阵,回到院子里看了一圈,然后在一棵树上揪下了一手拿布条一手拿笔的英文。

英文在女主子面前没有什么骨气,立即把布条和笔上交,但对于文臻要求他帮林飞白解决疼痛的命令却连连摇头。表示一来这是殿下交给的药,没给解药,他解不了,二来就算他有解药,如果他不得批准擅自给了,那明年今日文大人就要对着这棵树祭奠自己了。

英文很是诚恳地劝文臻:“殿下说话向来算话,说是只痛一个月就一定是一个月,也一定只是牙痛,文大人您就将就了吧。”

文臻看了一下那些小布条,笑了笑,夺过笔,在上面随手写:“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相思无尽”

少了一个字,也没标点,然后塞给英文,要求他立即,马上,飞鸽传回去。

并告诉英文,如果某人想要她补上这最后一个字,那就拿解药来换。

英文点头如捣蒜,文臻便又问他,燕绥近日在做什么?

英文道:“不过是闲逛罢了。”

文臻:“他可有礼物给我?”

英文道:“好像听说有买到很别致的礼物。”

文臻顿时确定燕绥果然去了静海城。

对于燕绥来说,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东西都算不上别致,大概也只有舶来品,才能在他面前算别致。

在他所活动的范围,只有靠海通商的城池才能有海商,带来来自洋外的物品进行交易,这两座城池一是大皇子下辖的苍南郡斜月州,一是南齐静海城。

燕绥此刻不会去斜月州。

去了静海城,却没爆发出什么大事,显然刺杀南齐女总督并没有成功。

这让文臻很不可思议也很惊讶,又有些担心。

难道燕绥吃亏了?

但是英文显然不打算告诉她燕绥的情况,一边当着她的面继续往树上爬,一边叨叨地道:“文大人还是原谅殿下罢。这爱侣之间,可经不起冷淡波折,分离久了,情爱淡了,万一再有乘虚而入的人什么的……”说到后一句,蹭蹭爬到树上不见了。

文臻听着倒像意有所指,但也不知道是指林飞白还是指燕绥那边,但她也懒得理会,要跟便跟,要管她,没门。

回到屋子里,正看见林飞白一手托着腮,一手将一张纸条在蜡烛上烧了。

文臻瞟了他微微肿胀的腮一眼,心想这牙痛想必很厉害,否则以林飞白的性子,没可能去托腮。

“你的人联络上了?”

“嗯,师兰杰即将赶来。”

文臻并没有问纸条上写着什么,也不想问,不想一回头,却看见林飞白在悄悄看她,神色似乎有点犹豫。

文臻虽是个阴柔性子,却受太史阑影响,不喜欢对亲近的人遮掩避讳,怕引发不必要的狗血误会,因此直接道:“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林飞白一抬眼看见她坦荡真挚的笑颜,倒生出几分惭愧,道:“我接到消息,说唐孝成求联姻皇室,对象是……燕绥。”

文臻顿时明白方才英文那句话的意思,不禁一笑。

林飞白紧紧盯着她神色,却见她笑开,不由诧异。

“你……你不生气?”

“我生气做甚?有必要这么狗血吗?”文臻忍不住好笑,“唐家求联姻,这姻缘一定就能联得成?燕绥是什么人?他会乖乖听话?”

林飞白默然,虽然他知道这话不错,但这话从文臻嘴里说出来,让他心底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这般的信任啊……

“他现在本就陷身攻讦,接受唐家联姻,能帮他化解朝臣很多怨气,有利于他在朝地位稳固。而且,你想过没有,一旦他拒绝了,真的引发唐家叛变,到时候,他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文臻嗤地一笑,靠在桌边,双肘撑桌,盯住了他:“林侯,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建议我出面,劝他答应吗?”

“啊,我不是,我是……”林飞白迎上她的目光,顿时瞠目结舌,神情一慌。

“你这么想也没关系,如果我不是躲在这留山,还是在朝中,想必每天会有一堆说客来和我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劝我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天下安定,自动和殿下断情,来成全这太平天下。活脱脱的狗血虐剧情节。”文臻翘起一边嘴角,“嗯,那还真有点麻烦,得天天陪这些家伙打太极,想想都累死人啊。”

林飞白沉默半晌,道:“你不会的。”

“你终于懂我一回。”文臻笑,“我为什么要同意?不是我说,朝中大臣要是真认为燕绥不同意婚事会导致唐家起事,那我真要鄙视一下古人的智慧了。唐家是何等世家,谋反又是何等样大事,其间牵扯到的人力物力各方准备何等浩瀚?没有个十年储备谁敢行这般大事?是,历史上是有一拍脑门就反叛的,但那绝不会是唐家,别的不说,看唐孝成和唐羡之父子的行事风格就能看出来。所以唐家如果真的反了,那就是提前十年就下定了决心,和燕绥娶不娶唐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有人拿这个说事,那么不是蠢,就是坏!蠢在看不清,坏在别有用心,想借此事逼迫燕绥,最好引得陛下父子决裂,燕绥彻底失宠!”

“再脱离朝堂说现实,燕绥并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把他让给别人?他是我让出去就真出去的人吗?那我又何必做这无聊事儿,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