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的天籁之音,在我耳边如同炸雷一般响起。

一下子将我的回忆,拉扯回到了两年前的哈市。

小呶呶……

博仁医院。

这些事情,在我回忆里,被我刻意隐藏着。

但我知道,有时候迟早是要去面对的。

我之前对高世松的恨,对林若的恨,就是因为他们和穆青配合着,拿走了小呶呶的眼睛,夺去了小呶呶的生命。这种恨,是刻骨铭心的。

然而……

这双从我干女儿尸体上摘掉的眼睛,却被移植到了我的亲女儿身上。

那种感觉,那种纠结,常人真的很难理解。

其实,我也知道。

高世松和林若,也一直在遭受着良心上的谴责。

那种自我谴责。

当自己的女儿,还有视如己出的女儿,在遭遇疾病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挽救她的机会,你会怎么办?很多人,会选择宁可自己变成恶魔,也愿意给自己的孩子,一片清澈的天空。

凭心而论,他们的做法,没有错。

他们的选择,没有任何可以诟病的地方。

如果没有小呶呶,也会有其他的小孩子遭殃。这就是命。这就是穆青集团造的孽。

我不知道小呶呶会不会知道自己的眼睛,给了一个小妹妹一片光明。如果她知道,那个可爱的天使,会不会欣慰地笑出来。

但当林若这一声“小呶呶”叫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林若终于听到了背后的动静,抱着孩子转身看来。

当看到我的时候,那张气质斐然的脸上,露出复杂至极的神色,她抱着孩子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有一种感觉,无需去赘述。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那个曾经灵魂交融的人,都能很轻易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熟悉的影子。

就像。

我一直忘不掉小呶呶那清澈纯真的眼睛。

而此时,却在林若怀里的小姑娘身上。

那双熟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奇怪地看着我,又奇怪地看着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妈妈。

“妈妈,妈妈……”

小女孩害怕地看着自己的妈妈,明显被吓到了。

林若用手抱着女儿的头,安抚着她,泪水模糊的双眼,却是一直看着我:“我找了你好久,我找了你好久,我……”

似乎有千言万语,很难说出。

我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坐在了她的身边。我怕这样会真的吓到孩子,越离两个人更近一些,那种剪不断的亲情的感觉,越来越浓。

小女孩刚才吓得都快哭了,可是随着我这个陌生人慢慢接近,她好像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个场景,让我不由想起来,她一岁的时候,在婴儿床里,哭起来谁都不让,却因为我抱起来,而变得安静无比。

这就是父女么?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我一下子忘记了以前那些恩怨纠缠,笑着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女孩,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梳着两根辫子,粉妆玉琢,完美继承了自己母亲身上的优秀基因,圆嘟嘟的小脸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无比漂亮,尤其是小呶呶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像这个世界上最价值连城的宝石。

她看着我,喃喃道:“叔叔我是不是认识你啊?”

我和林若同时一震,更同时语塞。

我呵呵一笑:“还没回答叔叔的问题呢。”

小女孩呵呵一笑,铃铛一样的笑声,充满着纯真和无邪:“我叫林若诗,叔叔你呢?”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手在她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道:“我叫刘毅。”

林若再也忍不住,没有抱着孩子的那只手,反过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因为抱着孩子的原因,孩子看不到她的脸,所以她就那样看着我,任由晶莹的泪水,流淌在脸上。

那种瞬间有千言万语想说,但都化成了无言的感觉,让我心中有些惘然。

两个人其实说什么,无所谓。

甚至做些什么,也无所谓。

两岁的孩子,不记事儿。

但是此时两个人心中都有一种默契。林若诗已经长大了,她代表的,也许是另外一条生命的延续,这就是为什么林若要叫她小呶呶的原因。

她在告诉我,她很内疚。

但她也在告诉我她的倔强,她虽然很内疚,但从来不后悔当初这样的选择。

所以她愿意选择去面对。

用面对这件事情来,用愧疚来提醒着这件事情,她不会忘。

是赎罪,也是煎熬。

我现在其实一点都不怪林若,她是我曾经深爱的女人。我也知道,她一直以来,甚至包括现在,也一直只爱着我一个人。

两个人的眼神,在孩子之间一直凝视,仿若一眼万年。那曾经的回忆,那曾经的放肆,那曾经的激情,都是难以磨灭的存在。

“叔叔陪你玩好不好?”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林若诗笑道。

“好啊,叔叔,我要玩过家家。”

林若诗开心了起来。

“怎么过?”

我笑了一下。

林若诗娇憨道:“你来给我做爸爸,妈妈给我做妈妈,好不好?”

我和林若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