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句小品里的词,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

雷叔的存在,就是致力于此,他表面大咧却心细如丝,能看出我和陆二还有些小别扭,不急着点破,人家也不劝,三言两句后就该干啥干啥,也不怎么把我和陆沛间的这些小矛盾放在眼里。

吃饭时陆沛坐在我旁边,还是不说话,但他给我夹菜我就吃,闷着头,想找纸巾时他又给我递过来,就是不吱声,说较劲还不是较劲,双方就是有些闹情绪。

雷叔看的明白,也就一直在笑,摇头晃脑的扔出一句,年轻真好啊。

陆沛不跟我说话,但和雷叔聊得还是很欢的,从房地产近年来的发展趋势啊,企业转型啊,最后又延伸到了女人最听不下去的话题,那就是政治。

我不懂,也就没插话,规规矩矩的吃饭,感觉雷叔一直在给陆沛倒酒,陆沛还没法推辞,雷叔喝,他就得陪,多少度的白酒不知道,但瞄着是喝了不老少。

中途我手机响,起身要出去接电话,陆沛这才算是带着几丝醉意的朝我扔出一句,“忙的一顿饭都吃不安生吗,小六是干什么的。”

口气不善,我就没理他,和雷叔打了声招呼就去院子里接电话了。

小六?最近我出门干点小活儿什么的还真就不怎么带他,有点故意的成分吧,那货一直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对安九有意思,俩人黏糊又排斥,所以我总得给人俩多些单独相处和了解的时间。

想着陆沛不爽的语气,他的潜台词大概是我要是把小六带着去给秦森送汤他就不能吃醋了?

混蛋逻辑。

走到院子里我拿出手机,是二舅,阳光很好,暖暖的,我接起电话径直走到花架附近,二舅一张嘴就和我打听了大哥孩子的事儿,听到我说暂时稳定后就在手机那边松出口气。

我还以为二舅就是和我闲聊,刚要问二舅妈怎么样了就听二舅语气又有些急促的问询,“四宝你最近忙吗?”

“还好。”

“抽空,能回来一趟不。”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二舅在那边有些闹心,:“不是家里,是你陈爷爷和李爷爷,前几天他们俩去隔壁村赶礼,回来前路过山底,不知道碰到啥了,俩老头也看不到,就被咬了,脚趾头都烂了,我这给看不好,去医院啊,就说查病毒,但也没查出啥,这脚就一直烂,快烂到脚背了,这么下去,俩老头这脚就保不住了。”

“什么东西咬得,蛇吗。”

“就差在这了,你陈爷爷说是个挺硬的东西,他拿他那跟拐杖打了,说有壳,你李爷爷啊,说那东西牙特别厉害,要不是当时他手里砸出个酒瓶那脚趾头就要掉了!这谁能知道是什么,蛇没壳啊,要是王八啥的,也没那能耐啊,况且,不是中毒,就是烂你说说……”

是挺怪的,我们那山里没听说有啥乱咬人的灵物啊。

“就陈李爷爷被咬了,莫名其妙的?”

“不是莫名其妙。”

二舅说的还有几分上火,:“你听过地老虎吗。”

地老虎?

什么东西。

“没听过啊。”

“是啊,我也没听过啊,可是那徐婆子就说是地老虎给咬得,咱们村那六号哨所你还记着吧,你打小家里人就不让你凑近的。”

“恩,我知道。”

“六号哨所上个月,炸了!”

我没接茬儿,听着二舅在那边给我详细的说着,“那时候我们就看来了工程队,就说炸六号哨所,也不是头回要炸了,咱也没当回事儿,村里人还有去提醒的,说是那东西不能随便炸,以前就出过事儿,你姥爷当初那腿,不就是在六号哨所那吃的亏么。”

“嗯,我知道,那炸了吗,是……出事儿了?”

“炸是炸了,不过其中有一个工程队的指挥员他出事了,就是脸黑啊,不知道得了啥病,反正在村里时就要不行了,这村里人就给出主意,说找徐婆子给看看,然后徐婆子就去给治了,说是得罪了什么气,让他们家人在哨所附近烧纸,送纸人……”

“二舅,你长话短说,后来给看好了吗。”

“没啊,徐婆子拍着胸口说那人没事儿了,可人家还是死了,昨天没的!哎呦喂,那徐婆子被他们家人给揍得,昨天闹老大动静了,这不你陈爷爷和李爷爷被咬完也找她看的吗,说是地老虎。

我就合计这俩事儿像是掺合到一起了似得,你那俩爷爷那晚就是在哨所下面的山道回来的,你姥当年也说过,那下面可能有东西,是不是给炸出来了,所以这出来要作妖了啊。”

没吭声,那哨所我是记得门清的,就是人晚上进去睡觉早上肯定没在原位,就像是二舅所言,姥姥在我小时候也说过,她说那哨所底下或许是有灵物修炼,所以人进去它就会撵,具体啥灵物,那不得而知。

“四宝,我就觉得怪,肯定是那什么东西被炸出来了,还咬人……”

“不对劲儿。”

我打断二舅的话,“现在六号哨所已经炸平了是吗。”

“平了,啥都没了。”

我缓了口气,“要是有灵物修炼,那你炸都炸不了,就像是姥爷当年,火药没等运进去就自燃了,没必要等炸完了出来折腾,这不符合常理。”

如果真要是有东西修炼,那肯定是修仙的,最忌讳就是在后期闹出人命,那不擎等着功亏一篑吗!

“四宝,那你的意思是,你陈爷爷和李爷爷就是碰上了山里的东西?可他们俩都说山里不能有这东西啊!没毛,像是有壳,还咬人特别厉害的!”

我沉下口气,“我的意思是,原先六号哨所下的东西,肯定已经走了,不然你炸不了,但咬陈爷爷和李爷爷的东西,我的确不知道是什么,地老虎……我也没听说过。”

“所以我想你回来看看啊,现在她都治死人了谁还能信她的话啊,她就那两招,就是烧纸,送钱,还跟你陈李爷爷说去河边烧纸,说这是地老虎,很凶,你陈李爷爷都说她是冒蒙胡说,连骗带忽悠的,他们俩都没听过啥地老虎!”

二舅说了一通就开始着急,“我倒是不怕别的,就怕你陈李爷爷这脚控制不住,现在还没烂到骨头那呢,我这给用草药维持着,就是怕深了,控制不住就得截肢,就说截肢吧,咱先说会不会扩撒啥的,那你陈李爷爷都多大岁数了,哪能这么折腾啊!疼的直哼哼啊。”

“现在也不知道是邪门的啊,还是山上就有啥咱不知道的动物,要命的就是你陈李爷爷看不到,吃亏都不知道在哪吃的,我就在家琢磨,越琢磨越不对劲儿,寻思得找你回来看看,不然这心总悬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雷叔的房门,“二舅,要是着急我晚上就往回敢,就是三天后,我还得回来,这边有个事儿都定下来了,我人得在。”

“三天啊,啥事儿啊。”

“认干亲,要认个干爹。”

“干爹,谁啊。”

我挠挠头,“一两句说不清,就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长辈,他说我是他的贵人,对我的帮助也很大,要认我做干女儿,仪式就说在三天后举行。”

“不是骗子吧。”

“不是,陆二也认识的,是个很好的长辈。”

二舅这才在那边吐出口气,“只要不是骗子就行,城里好像挺流行那套的,以后能帮助照顾到你就成,三天没事儿,你先忙你的,我这边给你陈李爷爷弄点草药维持着,你等忙完了记得回来看看。”

“好。”

放下手机时我又多问了一嘴,“二舅,那地老虎的说法是从徐婆子那得来的是吗。”

“对,她那阵儿正好给那个指挥员治病呢,我想你离得远,就找她就来给你陈李爷爷看了一眼,她这又请仙儿又蹦跶的,说是地老虎咬得,我问啥叫地老虎,她一会儿说是什么山精,最后又说是水怪,反正天上地下的一通白活……你陈李爷爷哪有钱啊,我找她来给看这一下子她就跟我要了两千,要不是昨个那指挥员死了,我差点就信了,这徐婆子被打的啊,捡条命就不错了……”

山精?

水怪?

摇摇头放下手机,我在白山村长大,那山有灵气不假,但那都是建国前后的事儿了,破四旧破的我们村儿都不怎么出先生了,上哪还有那么多的山精水怪,我闻所未闻啊!

在院子里琢磨了好一阵,想不出个四五六的回屋,没等走到桌边,就看着陆沛已经枕着单侧的胳膊伏在那了,喝多了?

少见啊!

“丫头,谁的电话啊,这么久。”

“我二舅的。”

说着我看着神色也有些微醺的雷叔指了指陆沛,:“这是喝多了?”

雷叔笑了,点头,“多了,跟我比还差点。”

说着他招呼秘书喊来院门子内巡逻的两个保安,“把二小子扶进去睡……”

俩人点头,刚碰到陆沛他就不耐烦的挥着胳膊,嘴里含糊的说着什么,不让动。

他们俩挺尴尬,雷叔倒是满脸明了的看我,没用雷叔开口,我就附到陆沛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句,“陆二,喝多了,难受的话进屋缓缓,啊?”

再扶,他就配合了,我跟着那俩保安进了卧房,先洗了个毛巾给陆沛擦了擦脸,然后又给他喝了些蜂蜜水,等到他呼吸匀称了才关好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出。

雷叔还在饭桌旁坐着一副等我的样子,看我出来就指了指我原先的位置,“坐,趁那小子睡了,叔跟你聊聊体己话。”

我点头坐下,看着雷叔自己又喝了小半盅酒后才看我张口,“二小子脾气不好,是吧。”

“他……”

我远远的瞄了一眼陆沛卧房的方向,不知道他一会儿能不能吐,“雷叔,要不你让个人在陆二那看着点儿吧,我怕他喝多了难受……”

雷叔点头,手一挥,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就过去候着了,看我心放了放,他才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的说着,“二小子脾气是不怎么样,不了解他的人啊,都说他是目中无人,狂妄,你越说他人品差,他就差给你看,从小玩到大,什么都见识过,也都玩腻了,你问他喜欢什么,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

说着,雷叔的双手一摊,“可也就奇怪了,我见过太过真正玩坏儿的孩子,吸DU,猎艳,飙车,浮躁的很,一个圈子里,什么样的孩子都有,都说二小子是最坏的一个,可他哪坏了,我觉得他坏的很是地方,人聪明,就会知道轻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然就是白活,作死。”

说了一通,雷叔看着我突然笑了,“二小子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就想的多,人要是越在乎什么,就会越敏感,越小心。”

我垂下眼,想着雷叔是指我和陆沛吵架的事儿,或许,陆沛喝多时跟雷叔说了我们是因为什么闹得矛盾吧。

“他其实就像个小孩子……”

“那为什么就只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子呢,你比陆二小了五岁吧,算起来,你更是小孩子啊。”

雷叔的一双眼睛仿若能看透一切,“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事,但我也爱过女人,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人要是想抓紧什么,就会使蛮力,没脑子,尤其是在最在乎那个人面前,容易……露怯。”

“露怯?”

雷叔目光有些幽沉的看向眼前的酒杯,“就是怕啊,怕抓不住,做出些回头想想都觉得很冲动的事情,我当年喜欢过一个女人,拼了命的要娶她,她父母不同意,我一气之下,还把她父母打了,你说,是不是没脑子啊。”

我怔了怔,“这种事……”

的确是不像雷叔这种人能干出来的啊。

雷叔笑笑,“我现在想想,有几十种可以解决的办法,可为什么,我就做了最无知的一种啊,想当年,生意场上谁想坑我也坑不了,但在她面前,我这脑子就是不好使,谁要是多看她一眼,我都生气,一生气啊,就是吵架,她走还不行,恨不得把她关起来,结果,闹出一堆丑事,她就逃了,你说她不爱我吗,不,我们是一见钟情啊,可是最后为什么没能在一起,就是少了理解……”

我听的认真,直看着雷叔长叹一声,“她不理解我的举动,我恨她不懂我的苦心,爱情不仅仅只是激情,你得给这份感情延续下去,那才是爱,你必须要接受对方的缺点,与你不同的思维方式,试着,去彻底的理解他,如此这般,才能走完一生。”

“雷叔,那您和您爱的这个女人,就这么分开了吗。”

雷叔点头,满眼释然,“再无联络,互不打扰,她后来的丈夫还跟我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不过我从没多问她的事,前年,她生病去世了,有朋友告诉我,但我并没去,过去就是过去了,感觉隔着个棺材,在看到她,还会紧张,与其那样,还不如彻底放下,她就在我心里,永远年轻。”

我没在多说,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雷叔却看着我有些无奈,:“你说说,怎么还聊到这来了,叔想告诉你啊,一辈子,遇到个爱的人不容易,不要走我的老路,二小子有些地方做的比我当年强多了,但在你面前,他越在乎什么,就肯定会在哪方面越没脑子,你多理解……否则,错过就是错过了。”

我嗯了一声,“我知道,陆二都对我的付出远超过我,是我欠他的,今天吵架的事儿,其实很小,我只是很莫名其妙,或许像您说的,他太聪明了,想的太多,太在乎我,所以敏感。”

“那你在乎他吗。”

我愣了一下,本能的答,“在乎啊。”

雷叔却笑的意味深长,“可我为什么,在二小子身上看到那么多的不安啊。”

我还是愣愣的,不知道要怎么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