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邓仰天大笑,脚下的血池重新化作滚滚血河。

血河是他在几十年间屠戮生人之鲜血所汇聚,与他共为一体,不分彼此,哪怕是当年道门掌教将他擒住,也不能从他身上将血河剥离,所以只能将他和血河一起镇压入镇魔井中,今日他又被秋叶从镇魔井中放出,血河仍在,其境界修为的损失并不像外人所想象的那般严重。

此时此刻,他心中怒极,势要血淹莲花峰。

徐北游身形一动,身周如林剑气亦是随之而动,不等血河弥漫开来,无数剑气已经蜂拥而至,再次与血河对冲,将其寸寸绞杀,而徐北游更是踏在血河的浪头之上,轻轻一剑点在洪邓的眉心,使得洪邓身上流淌不休的鲜血荡漾起无数涟漪,露出鲜血覆盖下的骇人景象,竟是无数张人脸,男女老少,似虚似幻,面目模糊,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之色,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要有所得,必有所舍,洪邓这个曾经的道门真人实在太过剑走偏锋,为了汲取那些外来的修为内力,以及承受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修士气机反扑,他不惜将自己的身躯熔炼成为一座由鲜血构成的鲜活熔炉,熔他人亦是熔自己,最终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

如今的洪邓,之所以会失去一位十八楼地仙该有的心境,彻底疯魔,很难说与这个原因没有关系。

徐北游早就认清了这个疯子魔头的根底所在,除了厌憎,没有丝毫怜悯,见他仍是不知死活地要污秽莲花峰,不再有丝毫留手,手中诛仙将洪邓整个人挑起,然后反手以剑首狠狠撞击,苍雷一震五百里,整整激荡九千里,使得洪邓身形由内而外地不断扭曲变化,最终在来回激荡的剑气蹂躏之下,砰然炸裂成无数血泥。

无数血泥坠落入血河之中,不过片刻功夫,洪邓又完好无损地从血河中生出,周身又被血液笼罩,不再见其下的冤魂人脸景象。

徐北游冷笑不语,难怪此人敢有此底气与自己为难,不过是仰仗了这副不死之躯,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人世间,何曾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说?就算是天上仙人,也有天人五衰,何况滞留人间而不得飞升的孤魂野鬼?

洪邓重塑身躯之后,伸出双手,九条血蟒顿时脱离他的身体,将身前的层层剑气一扫而空,然后直逼徐北游而去。

徐北游轻轻嗤笑一声,旁门左道的米粒之光,岂能与堂皇大道的日月争辉?!

面对这九条血蟒,徐北游竟是将手中的诛仙,高高抛向空中。

洪邓虽然心智不清,但本能地感到一惊,自从他修成天魔策中的魔法秘术之后,自知为天道世人不容,所以行事力求小心谨慎,凡事都是谋后而动,也多是欺压修为不如自己之人,再有就是与道门第十三代掌教的先后三战,败得突然而无太多还手余地,若说同境之间的生死之战,其实他远不如年纪轻轻就已经死战十余次的徐北游。

手中再无三尺的徐北游不闪不避,任由九条血蟒临身。

洪邓在心思几转之后,放肆大笑。这年轻人虽然修为极高,已经踏足十八楼之上,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名剑宗修士,杀力足够,体魄却不是长处,此时他舍弃了攻伐第一的诛仙和剑修一脉的骇人杀力,无异于自缚双手,又用体魄硬抗,更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殊为不智。

难不成你真把自己当成以体魄和拳头见长的武夫了吗?

可武夫一途,又何曾有长久驻留人间的十八楼之上?

九条血蟒轰然落在徐北游的身上,炸裂成无数血雾,然后瞬间凝聚成一个巨大血球,将徐北游包裹其中。

已经失却半数心智的洪邓仰天大笑,俯身用双手疯狂拍打脚下的血河,顿时血浪滔天。

如此翻滚壮阔的大浪,本不应该出现在山顶,而是应该出现在大江大泽或是大海之中,可此时它偏偏出现在了莲花峰的峰顶,将整个峰顶笼罩,来回激荡,肆意拍打。

血河已经化为一方巨大血湖,堪比玄都天池。

在血河中央位置,洪邓随波起伏,弄潮儿一般。

不远处,秋叶更为神奇,以仙人神通硬生生从无数血浪中拔出一个三丈之高的浪头,使其静止不动,秋叶便立在那浪头之巅,好似遗世独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