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出英雄,不得不说,乱世是最能磨砺人的地方,当年的魏献计和张定国,两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在乱世之中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当世名将,不过乱世也最是优胜劣汰的地方,有能耐的又有运气的人才能活下来,其余的就只能去死了。

吴虞和李青莲一同走出剑气凌空堂,李青莲在这几年中历经波折,变化颇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稳重许多,此时面带几分忧虑之色,对并肩而行的吴虞道:“吴姐姐,真要大开杀戒?”

吴虞缓缓说道:“青莲,如今天下大变,魏王陈兵江南,如果我们不是剑宗中人,而是魏王的人,设身处地,站在魏王的角度看待眼下局面,如何攻下当年后建大军都折戟沉沙的江都城?强攻无疑是下策中的下策,上策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以我之见,如今局势还远未到不可挽回的局面,人心仍向大齐,故而魏王无谋可伐,也无交可伐,唯有伐兵一策。而伐兵之策,也有高下之分,以魏王之韬略,八成会提前有所准备。”

李青莲平素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听吴虞娓娓道来,倒是能听得进去,不由问道:“吴姐姐的意思是魏王在江都城中设有伏兵,所有师父才会让我们去……杀人。”

吴虞摇头道:“不是伏兵,是城中的各大江南世家,所谓世家,世世代代之家,家字尚在国之前,素来讲究一个国可灭而家不可亡,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免会一山望着一山高,觉得朝廷亏待他们,便想着再择新主,做新朝的从龙功臣,若是有他们里应外合,魏王就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江都。”

李青莲神色复杂,“可是那些人都是平日里的朋友啊。”

吴虞轻声说道:“家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官场之上无朋友,官场尚且如此,如今形势比之官场还要险恶,又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之说。”

李青莲有些茫然,吴虞继续说道:“那些平日里的所谓朋友,都是表面上的,假的!若是任由他们打开城门,放魏王大军入城,我们这些人又该置身于何地?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若是你我之流落入乱军之手,恐怕还是个生不如死的下场,所以我们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既是为大局计,也是为自保计。再者说了,换成他们站在我们的位置上,也会是同样的做法,所以青莲你不必内疚。”

李青莲低声道:“青莲也不知道今日所为是对是错,既然师父、师兄还有吴姐姐你都这么说,青莲自然责无旁贷。”

吴虞抬头望向远方,轻叹道:“乱世一起,天地如铜炉,众生是炉中炭火,谁也逃不出去。”

两人很快出了青锋坊,临别前,吴虞又交代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若是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不要自己拿主意,上报给师母,让师母来拿主意。”

李青莲点了点头,告别吴虞,独自离去。

吴虞返回自己的一处临时居处,此时院中已经站满了佩剑剑士,不过吴虞没有急着下令,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前廊下,安静等待所有人手到齐。

不同于李青莲的事先完全不知情,张雪瑶曾经提前给吴虞交过底,所以吴虞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负责的天元坊更是重中之重,按照江南暗卫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天元坊中有两处需要清理的藤蔓,分别是江都按察使的府邸和一座不甚起眼的寺庙,至于勾栏青楼等地,多在三家的直接掌握之下,倒是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吴虞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当年的烟雨楼,想起了那夜的镇魔殿。

天色渐渐黯淡,相比于江北,江南的气候要暖和许多,还不到需要生起火炉的地步,但是入夜之后,寒风仍旧刺骨,一袭单衣的吴虞稳坐风中,纹丝不动,直到所有人全部到齐之后,她才从椅上缓缓起身,沉声吩咐道:“按照原定计划动手,不得有任何纰漏。”

院内所有剑士单膝跪地,轰然应诺。

吴虞又朝身旁的女子恭敬一礼,轻声道:“有劳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