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敏哥儿垂着头:“您还好吗?”

析秋牵着他,两人并肩在玫瑰床上坐了下来,低声道:“听说住在西五所里?”位于御花园西侧,圣上成年前便住在东五所,自圣上登基后,东五所便改为和华宫,而西边依旧留给未成年的皇子门居住……

“是。”敏哥儿点了点头:“那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进出都很方便。”以前的皇长子,如今的二皇子年纪还小,按年纪许是明年才会移搬过来。

析秋对皇城格局并不算熟悉,在脑中勾勒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平日里遇见二皇子或是三皇子,抑或是宫中其它贵人,都要谦和一些,若是有些你难以解决的事情,就私下里让人去求乐贵妃,有的事情她做起来要比你更合适。”

析秋说的话,敏哥儿都牢牢记在心中,待析秋说完,他问道:“母亲,炙哥儿……他还好吧?”

“挺好的。”析秋就将炙哥儿给他做灯笼的事儿说了一遍:“暂时不要让他们兄弟几个知道,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完,看着敏哥儿:“是不是兄弟,你在心中记着就可以了,总有一日能有见面的机会。”

敏哥儿垂了眼眸,点了点头,说完,又想起什么来,从袖带里拿出一个五彩丝线作双面针法绣出来的荷包,又当着析秋的面拆开荷包,从里面拿了一串手串,是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每颗约莫指甲盖大小的样子,他道:“是圣上赏我的,我觉得这个母亲戴起来一定很好看,所以就偷偷藏在荷包里拿出来了。”

说完,有些讨好似的去看析秋,等着她开笑颜,说自己很喜欢。

“真好看。”析秋伸手过来,敏哥儿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满面喜色的给析秋戴上。

析秋仔细去看,笑着点头道:“敏哥儿眼光真好。”很喜欢的样子。

敏哥儿傻傻的笑着,终于有一日他有能力给母亲喜欢的东西,看到母亲高兴的笑容,他觉得无比的满足……

“母亲!”敏哥儿开口,正要说话,忽然外头内侍道:“殿下,时辰到了。”催促的声音。

敏哥儿脸上的喜色一点一点褪去,就不舍的看着析秋,析秋抓紧时间交代他:“在文华殿中和两位皇子相处要和睦一些,若不能和睦你就避让一些,切不可正面起了冲突……在圣上眼中,你们毕竟是兄弟,无论心中是如何想的,一定不能怠慢了两位弟弟。”

“我记住了。”敏哥儿点着头,拉着析秋的手不肯松,析秋就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不要怕,你还有你父亲和二伯,若是有事就偷偷和大舅舅说,让他转告给我们。”说完,拉着他站起来:“回去吧,免得让圣上担心。”

“母亲!”敏哥儿红了眼睛,与父亲和二伯父还能有许多见面的时机,可是和母亲,这一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他落了泪,哽咽着道:“您多保重身体!”

析秋强忍着心酸,点头道:“嗯。”说完推着他出去:“去吧!”

敏哥儿就一步三回头的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在门口停住脚步,突然转身跑了回来,抱住析秋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这半年他长高了许多,身高已经到了析秋的耳际,这样抱着就俨然是个大男孩了,析秋也觉得欣慰,敏哥儿在一天一天长大,不论是外表还是心智……

“乖!”析秋拍拍他的后背:“去吧,母亲还可以进宫去,到时候去乐安宫,你借故来一趟,我们还是能见面的。”

敏哥儿收住了情绪,松开析秋的肩头,点头道:“嗯。”析秋就掏了帕子给他擦了眼泪,敏哥儿看了眼析秋,就头也不回的掀了帘子出了门。

房内,只剩下随风荡起的竹帘,没了敏哥儿的身影,析秋忍着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她转身坐在了罗汉床上,低着头轻轻擦着眼泪,忽然肩头一重她抬头看去,就见萧四郎站在他面前,析秋就势靠在他的腰上,哽咽着问道:“人走了?”

“嗯。”萧四郎应了,又道:“我们回去吧,炙哥儿睡熟了。”

析秋应是,擦了眼泪站了起来:“娘和大嫂都去歇着了?”萧四郎摇了摇头:“在暖阁里坐着呢。”

析秋便和萧四郎一起去了暖阁,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萧延亦皆在里头,太夫人眼睛也是红红的,抱着睡的不踏实的婉姐儿哄着,见析秋进来,便道:“你们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

析秋应是,走到碧纱橱里将炙哥儿抱出来,和大夫人以及萧延亦打过招呼,就和萧四郎一起驾车回了都督府。

“三哥。”炙哥儿在萧四郎的怀里翻了个身:“鲤鱼灯笼好不好看?”说完,嘴里又咕哝了一句什么,析秋没有听清楚。

萧四郎抱着儿子,和析秋互视一眼皆是没有说话,析秋伸手摸了摸炙哥儿熟睡的小脸。

人的缘分很奇怪,如果萧四郎那一天不在京城,那么敏哥儿也就不会被他救出去,如果没有这个开始,或许如今众人也就没有这样的缘分,和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他和别的孩子不同,将来的路没有选择,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一直往前走……

心里想着,她摸了摸手腕上敏哥儿送的手串,心中微涩。

“四爷,夫人,到了!”天敬赶的车,说着放了脚蹬打起了车帘,萧四郎抱着炙哥儿率先下了车,析秋由碧槐和绿枝扶着下来,一行人又转了轿子回了房里。

析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萧四郎索性点了灯坐起来,轻声道:“睡不着?”

“嗯。”析秋挪了个位置,将头搁在他的腿上枕着:“在想敏哥儿的事。”

萧四郎握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宫里的事我已打点妥当,何况还有乐家的人在里头照拂。”说着一顿又道:“他毕竟是先皇后的孩子,在圣上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同的。”

乐阮两家,自从在敏哥儿进城后,就急匆匆的上门来确认,他虽不曾明说,可事到这个地步,便是不解释大家心中也清楚了。

“妾身知道。”析秋点了头道:“只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罢了。”

萧四郎摸了摸她的头,轻笑着道:“快睡吧。”便回头将灯掐了,将析秋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过了许久怀中的人终于发出轻微的呼吸。

他不噤轻叹,又稍躺了会儿,估摸着时间便穿了朝服去上朝。

析秋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腾的一下坐起来,就见碧槐笑盈盈的站在床前,析秋揉着额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碧槐将帐子勾起来:“夫人睡的可真香,邱妈妈都等了您半天了。”说着,递了一杯温着的红枣蜂蜜茶给她。

析秋喝了一口,挑了眉头问道:“邱妈妈来了?可说了什么事?”

“是大奶奶有喜了。”碧槐说着掩唇笑着道:“听说是昨晚晕在房里,请了太夫人来才知道,已经有两个月了。”

析秋也笑了起来,前几年佟慎之守孝他们夫妻分了三年,后来一年多江氏一直不曾传出喜讯来,她还暗暗焦急过,今天竟是听到这个好消息,她将杯子给碧槐,起身下了床,道:“最近果然是一件又一件的好事。”说完一边朝净房去梳洗,一边问碧槐:“春柳这两天怎么样,还害喜吗?”

“好多了,已经能吃些东西了。”碧槐跟着进去,帮着析秋挽着袖子,又放了牙粉在牙刷伺候析秋梳洗,析秋接过来道:“我记得家里还有些酸白菜,一会儿让邱妈妈也带些回去,姨娘也爱吃……春柳那边再送些去。”

碧槐笑着应是,待析秋熟悉完,绿枝便端了食盘进来,里头摆着几样糕点,析秋瞧着就道:“去次间用吧,也不能让邱妈妈等太久。”

绿枝点头应是,有托了食盘去了次间。

邱妈妈将江氏的情况和析秋说了一遍,析秋自的高兴的不得了,让碧槐从库房找了好些东西给邱妈妈带回去,又想到佟析砚,这会儿八个月的肚子,也不知什么样儿了。

等到佟析砚生的那一日,正是京城第一场雪的时候,析秋陪着炙哥儿,佟析环以及坤哥儿刚刚吃了午饭,几个人在暖阁下棋,炙哥儿拿着象棋犹豫着要放在那边,坤哥儿则老僧入定似的等着炙哥儿落棋,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