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6岁嫁到伯岭,那时,伯岭这里有几十户人家,我公婆家是这里的富户。我丈夫参加了国民党的三青团,东北民主联军打过来,建立了南满解放区,他逃到了沈阳,从此就再也没有音信。”

“1948年冬天,有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他一身农民的打扮,腰里却有一把手枪。他捎来了我丈夫的一封信,信上说,沈阳马上就守不住,他要撤到台湾。来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请收留他。”

“这个人叫冯江津,关里人,个子很大,很学问。他毕业于天津北洋大学,原是东北剿总的上校参谋。我们留他在家里住下。”

“我公婆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两人就在一起聊天。他给我讲了好多山外的新鲜事。他出生在山东A市,世代书香门第,爷爷曾当过民国政府山东省教育厅长。他在天津北洋大学学的是化学,后来抗日时,投笔从军。”

“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教我识字念书,后来我就能自己读书了。”

“渐渐地,日久生情,我们就好在一起了。”

“我公公婆婆先后在建国那年,在山里采药,遇到狼群,被咬死了。家里只有我和他,我们像夫妻一样过日子。后来,我怀孕了,生下了孙平他爸爸。”

“孙平他爸爸满月那天,解放军的剿匪小分队进山,有人举报,我家里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地人。解放军便派了一个班的兵力来抓。那天,他正在院里干活,发现山下有解放军往这里来,他便逃上了山。”

“解放军问我那人哪里去了,我便谎称那人是我表哥,来我家串门,前几天回关里了。”

“从那以后,他不敢再回家里住,藏在一个山洞里,隔一段时间,给他送一些粮食。后来,他渐渐地适应了山里的生活,自己打猎,采山菜,用兽皮缝衣服,基本能够自给自足了。”

“镇反的时候,风声越来越紧,好多逃亡的四类分子被抓住,押回镇里,直接枪决了。他很害怕,便躲到了更深更偏远的山洞里,离这里有几十里。我不能常常去看他,只是每年给他送一两次食盐、火柴、火药和肥皂等必需品。”

“改革开放后,听说政府落实政策了,像他这样的国民党军官回乡,不但没罪,政府反而待为上宾。我劝他出山,回家过正常生活。可他坚决不相信自己会被宽宥,不敢出山。而且,他在山里完全习惯了,由于长期一个人生活,不太会说话了。他告诉我,他正在修炼一种什么功法,说是能成仙得道。”

“我劝不动他,但心里放不下他。我们这里穷,政府每年都要救济。后来,政府想了一个一锤子买卖的办法,把山民移民到山下的富裕村子里落户。伯岭几十户人家都搬到山外了,我牵挂着他,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前些看,我一年总要去看他一两次,每次都劝他回家里来住。可他就是不干,每次我都是满怀希望去,失望地回来。他也太倔了,我劝不动他。”

“这两年,我老了,腿脚越来不行,走不动了,已经好几年没有去看他了,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眼里噙满了泪花。

孙平惊呆了,“奶奶,你是说,我有个爷爷住在山里?”

“是的,”老太太抚摸着孙女的头发,慈爱地说,“他是你亲爷爷。你其实应该姓冯,而不姓孙。”

“奶奶,我爷爷一个人住山洞里,那多可怕呀。明天,我同井建民一起去山里找他,把他接回家里住。”

老太太点点头,说:“也许,他见到了孙女,会答应回家来住?”

井建民也被这传奇的故事所打动。他想,这冯先生在山里住了一辈子,对于伯岭的大大小小的砬子,一定了如指掌。找到了他,就有希望找到白玉砬子。(未完待续)